磨剪子嘞戗菜刀
在我小的时候,家里生活条件不好。母亲经常用一把菜刀切菜切肉,使用时间长了,如果钝了,切不动东西,就会让我拎着它,走到街上,让人戗戗、磨磨。
那时候的家家户户,似乎都这样。刀钝了,找人戗磨,还能用。不会像现在一样,刀不快了,再买一把就是了。现在的东西似乎花样多了,并不耐久,更换的频率就高。在以前的东西,虽然样式单一,质量还行,一把菜刀,竟然能用好多年。
在我印象里,我家这把菜刀,看上去样子普通极了。它上面刀身是黑色的,下面刀刃亮亮的,闪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泽。刀柄是木质的,掂在手里,份量很重。不像现在的不锈钢刀,拿在手里,感觉那么轻。
随着社会发展和生活改善,现在听到“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声,越来越少了。在以前,那可是经常能听到的。磨剪子嘞戗菜刀,多么熟悉的吆喝声,时隔多年,不曾忘记,它一直萦绕在我的耳边、心头,久久不散。
在我生活的那个街巷,街虽然不长,住户却不少。在街上,时常能听到磨剪子戗菜刀的吆喝声,即使听不到,也能轻易地找到他。他五六十岁,头发稀疏,胡子拉碴,很多时候都蹲在某家住户屋角下,就在他的高脚凳旁边,吧嗒吧嗒抽着旱烟。
当我拎着菜刀找到他,他正端着烟杆,眼瞅着前方,似乎在看什么,那么出神。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并没有看到什么,除了一堵光秃秃的墙。他见我来了,很快地把烟杆的火熄灭,烟袋顺着烟杆卷起来,放到上衣口袋里,抽出高脚凳,坐在上面,把身后背包内的工具一字排开,有磨石,戗刀,抹布等。
他接过刀,反复看了好几遍,浑浊不清说了几句,我也听不清他说什么。高脚凳的一端,有个特制的支架,他把菜刀放在上面,固定不动,然后把戗刀安装完毕,用它对准菜刀的刃部用力戗下去,戗刀工具的两头有手柄,紧紧握住,俯下身去,菜刀的刃部似乎有薄薄的铁皮或者有些许的铁屑卷起来,使得刀面本来是U型,慢慢地变成V型。
菜刀的两面刀刃,反复戗着,戗去黑色的部分,露出里面亮的部分,刀刃似乎也变薄了很多。然后取下菜刀,用拇指试试刀刃的锋利程度。他似乎并不满意,又戗了一些时候,把磨石固定好,浇上水,开始磨菜刀,也是正反两面,反复磨,磨着磨着,又拿起来,用拇指试试,或者放到耳边听听,非常认真地听,也不知道他能听到什么。
我等的有着不耐烦了。开始催他,行了吗?好了吧?他抬起头看看我,笑了笑,说了一句,我听懂了,他说的是急不得,慢工出细活嘛。然后用抹布擦去刀刃上的水痕,继续磨着。似乎过了多长时间,菜刀终于磨好了。
他取出一些碎布头,用刀反复切着,确定没问题,又递给我,让我来切试试,我不情愿地拿过来,一刀下去,布头切成两半,果然锋利无比,比原来好用多了。付了钱,我乐滋滋地往家走。等回头看他时,从上衣口袋里掏出烟杆烟袋,蹲在高脚凳下,又开始抽了。
母亲自然也是满意的,说它又可以用很长时间了。她说得没错,这把菜刀确实用了很多年,直到我们后来搬家,街巷要拆迁,从平房搬到楼房,锅碗瓢盆也换了一些新的,也添了一把不锈钢菜刀。而这把使用多年的菜刀渐渐不用它了,后来想起来用时,却发现不知道放哪儿找不到它了。街巷拆迁之后也彻底消失了,给曾经在那里居住多年的人们心里,带来一些无尽的遗憾。
许多年过去了,萦绕在耳边、心头的那句“磨剪子嘞戗菜刀”吆喝声,久久不散。还有那把菜刀,还有那位戗菜刀的人,吧嗒吧嗒抽着旱烟,那句“急不得,慢工出细活嘛”,以及用磨好的刀切布头的情景,一切仿佛就在昨天发生一样,那么清晰、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