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弼对老子“有无”的研究,使人们对世界的认识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东方既白 著

那么到底什么才是老子所言的“无”,“无”又具有哪些鲜明的特征呢?历史上魏晋时期的天才少年王弼,对于《道德经》和其关于“有无”的解读,就是比较接近于老子本意。

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以来,儒家经典就已经成了统治者的工具。但随著历史的变革、时代的发展,儒学实际也已走到了非要变革不可的地步。汉儒烦琐注经的旧习,只能引起人们的厌恶。如何结合现实的社会政治,找出一个符合新时代需要的政治理想,是时代的要求。曹操以刑名之学治国,造成了上下离心,政局不稳的局面。王肃以今古文经学,再引进道家思想进行设计的努力,也只是在学术界吹进了一股清新之风,一些重大的理论问题并未得到解决。决心献身于哲学事业的王弼,一扫汉儒烦琐、迂腐、无用的弊端,融合儒道两家有用的学说,从汉儒的注重传注训诂,转向于义理的诠释;从汉儒的注重《春秋》,转向重视《周易》,摒弃汉儒治《易》中的象数传统和迷信色彩,而用义理解释《易》经;把传统的重天思想,转变到注重人事。

天才少年王弼

王弼处在政治风云变幻莫测的时代。他不关心那些争权夺利的具体事务,却能通过社会现象,去设计完美的政治理想。他从历史的、哲学的高度探寻现象与本体、名教与自然、人性与理性之间的关系,在极短的时间内构筑起超越前人的哲学体系。他借鉴《老子》的“无为”思想,提出了“以无为本”的哲学命题。这就给病危的儒学注进了新鲜的血液,建立了以道为主、儒道结合的新时代的新思想。王弼成了魏晋玄学理论体系的奠基人和代表人物,也代表了魏晋时期哲学领域的最高水平。人类在认识水平不断提高的基础上逐渐深入、了解世界。通过万事万物的现象去了解事物的本质,探索世界的起源,以及它们相互之间的关系。历代哲学家的努力,已开辟了道路。到了魏晋时期,哲学研究产生了一次可贵的飞跃。天才王弼对哲学的主要问题作了深入的研究,把人们对世界的认识向前推进了一大步。

据历史记载,有一天,王弼去拜访他的父辈裴徽。裴徽当时虽然只是个吏部郎,但在思想界却享有盛名。裴徽一见王弼,就很惊异,竟至马上把当时哲学领域的尖端问题向王弼提出来,他说。“夫无者,诚万物之所资。圣人莫肯致言,而老子申之无已,何邪?”(《世说新语·文学》)这是关于有与无、儒与道、名教与自然的关系问题。看来,当时立学对贵无的理论已经确立,但对其中纷然杂陈的现象,它们之间的关系,尚未得到妥善解决。用学术界尚未解决的问题去问年轻的王弼,足见裴徽对王弼的看重了。王弼则根据自己的研究和体会,明确而又简洁地回答说:“圣人体无,无又不可以为训,故言必及有,老、庄未免于有,恒训其所不足。”(《世说新语·文学》)圣人指孔子。

众所周知,玄学家是既尊孔,又崇老的,可见这是当时儒道合流的事实。王弼的回答,就照顾到了当时以儒学为核心的传统的价值观念,妥善地摆正了孔子与老子的地位,把儒道融为一体。他认为,无与有、本体与现象,结成了一对反覆循环的关系。“无”不可以直接训说,必须通过“有”来阐明。孔子由于对“无”有了深刻的体验,尽管从不说“无”而只谈“有”,但处处都揭示了那隐蔽著的宇宙本体——无。而老子对“无”直接训说,却只停留在“有”的现象领域,而不能上升到高层次的体“无”的境界。这就把前辈学者的研究向前推进了一大步,建立起以无为本,现象与本体相结合的哲学体系。从王弼胸有成竹的回答来看,其对哲学问题已有了相当深度的研究,并对已成为时尚的玄学思想,也作过深刻的思考。但其当时的年纪还不到20岁,后来又潜心对老子作了深入的研究,并对《老子》作了专门的注解。

王弼注解版《道德经》,流传甚广

其核心思想亦和老子一样崇尚“以无为本”的本体论,都认为世界的本体是“无”,世界的现象,即各种具体事物都是“有”,“无”是“本”,“有”是“末”。“无”是“万物之宗”。“无”能生“有”。他的“无”,有时又称为“道”。他认为:“天下之物,皆以有为生。有之所始,以无为本。将欲全有,必反于无也。”(《老子》第四十章注)。“卢天地虽大,富有万物,雷动风行,运化万变,寂然至无是其本矣。”(《周易·复卦》注),他把“无”看成是万事万物的本原,所以一“天地万物皆以无为本。”(《晋书·王行传》引王弼语)。他把老子所说的“道”也用“无”来解释。他说:“道者,无之称也,无不通也,无不由也,况之曰道。”(《论语·述而》邢囗疏引王弼《论语释疑》)。这就是说,“道”就是“无”,所以“万物皆由道而生,既生而不知其所由。”(《老子》第三十四章注),“无”或者说“道”,是生成宇宙万物的本体,是万物之宗。

他说:“无形无名者,万物之宗也。不温不凉,不宫不商。听之不可得而闻,视之不可得而彰,体之不可得而知,味之不可得而尝。”(《老子指略》),这个叫不出名称,看不见形体的某种东西,是世界万物的宗主,它不是人们的眼耳口体等感官所能感知的。它“无状元象,无声无响,故能无所不通,无所不往,不可得而知。”(《老子》第十四章注),它是一种无处不在的东西,“无之为物,水火不能害,金石不能残。”(《老子》第十六章注),人们感知的只是现象,而“在象则为大象,而大象无形;在音则为大音,而大音希声。物以之成,而不见其形,故隐而无名也。”(《老子》第四十一章注),大象、大音这种本原的东西,是看不见、听不到的,而各种事物、现象却是由它形成。正因为它“无形”所以就只好称它作“无”。也可以叫“道”,“道,无形不系,常不可名。”(《老子》第三十二章注),“寂然无体,不可为象。是道不可体,故但志慕而已。”(《论语·述而》邢囗疏引王弼《论语释疑》)”。

在宇宙观上,他认为世界的本体是“无”,世界的现象、具体事物是“有”,“有”是“末”,“无”是“本”,“有”是本体“无”的表现,纷纭复杂的现象世界统一于本体的“无”之上。在运动观上,王弼主张“本”静“末”动,“无”静“有”动。他说:“凡有起于虚,动起于静,故万物虽并动作,卒复归于虚静,是物之极笃也”(《老子注》十六章)。因而他强调要从千变万化的现象中把握不动、不变的主体,以不变应万变,以静制动。这种主静论在哲学史上曾是反辩证法的一面旗帜,产生过重要影响。在认识论上,王弼提出了“得意在忘言”的思想。认为名言只是符号,真理不可认识。他说:“意以象尽,象以言著。故言者所以明象,得象而忘言。象者所以存意,得意而忘象”(《周易略例·明象》)。在自然与名教即玄学哲学与封建政治的关系上,王弼认为,自然是名教之本,名教是自然的必然表现。这种“名教本于自然”的玄学本体论较之之前流行的“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的神学目的论,是哲学思维上的一个重要转折和跃进。

以“无”为本,执“有”之末,崇本以息末

因此,“道”和“无”既能生成万物,又存在于万物之中,谁也不能叫出它具体的名称来,只能意会而已。王弼又借用古代“五行”的学说,而赋予它新的意义,他在《老子指略》中说:“天生五物,无物为用。”,五物又称五材,即金木水火土,它是自然界中存在的五种基本物质,是“有形”的东西,与生成万物的“无”是矛盾的,所以,有形的五物依靠“无”才能发挥作用,产生万物。“五物之母,不炎不寒,不柔不刚。”(《老子指略》),那仍然是没有寒热刚柔、不能感知的“无”。他借用老子的“无”来表达他自己对生成万物的原始物质的认识。这个“无”才是本,而一切的表象都是末,是由“本”产生出来的。

这种不能感知的细微物质,又是怎样生成万物的呢?他说:“中和备质,五材无名也。(《论语·述而》皇侃疏王弼《论语释疑》)。无名,即无形,以无形的“五材”,即细微物质,通过“中和”的形式而生成万物。他的“中和”,不是有形物的掺合,不是保持物质原有特性的物理过程,而是通过化学的过程“中和”出有新特性的新物。他说:“其为物也混成。”(《老子指略》),“混成无形,不可得而定。”“混然不可得而知,而万物由之以成,故曰‘混成’也。”(《老子》第二十五章注),“混成”的过程是看不见的,“物以之成,而不见其形。……成之不如机匠之裁。”(《老子》第四十一章注),它不像机匠剪裁那样,用有形物来拼合。人们最能感受、也最能反映这一过程的是“五味”的“混合”。“至和之调,五味不形”。(《论语·述而》皇侃疏引王拐《论语释疑》),完全是形成新物的化合过程了。

而产生新物的这个过程,也不是“天”有意志、有目的行为结果,因为这些细微物质是“先天地生”(《老子》第二十五章注)。而为“天下母”。所以“天地任自然,无为无造,万物自相治理”(《老子》第五章注)。万物自然生成,这就摒弃了神化的天命论。王弼对天地的生成和万物生成的看法,表明他已确知有某种具体的细微物质,却因科学的水平,又不能说得更具体一些,所以只好把它叫“无”。许多后辈学者把他的“无”理解为虚无不实际存在的东西,这也怪不得了。唐代刘禹锡和柳宗元可算王弼的知音。“古所谓无形,盖无常形耳”(刘禹锡《天论中》)。“独所谓无形为无常形者,甚善”(柳宗元《答刘禹锡天论书》)。“无”即是无常形之物,却能生成万物。“无”能生“有”,“无”是万物之本,而一切具体事物都只是“有”,是“末”。

所以要“以无为本”,“崇本息末”,自然界的这个规律,人类社会也应当遵循,所以治理国家应“无为而治”。因此,王弼并未陷于空谈哲学理论,他从社会政治入手研究,把社会现象也提到哲学的高度来认识,实际上,他是想用高层次的哲学理论来指导社会政治。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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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东方既白

十年学“易”,一朝顿悟,由“易”及“老”,以“老”解“百家”,

独创《以易解老,以老解百家》国学研究架构新体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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