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回 仙妖共处天地间(15.4)

却说治世无当大元帅走后,蜘蛛精心中不忿,见其去远,恨恨道:“就算你是天神,又何必口口声声骂我们孽畜!”蝙蝠精听罢,“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蜘蛛精心生恼怒,道:“有何好笑?你不也是孽畜!”蝙蝠精笑道:“大王,天神不叫我们孽畜,难道叫我们大仙?”蜘蛛精见他提起“大仙”这个称谓,以为她嘲笑自己以前不但以“大仙”自称,还要求别人都这样尊称他,顿时心中更加不爽。

楚天墀见他们眼见又要吵起来,忙道:“两位既然已答应治世无当大元帅化干戈为玉帛,何不静下来商量一番?”蜘蛛精“哼”了一声道:“商量!商量有什么用?能将我的真元商量回来吗?”叶青见蜘蛛精终不能释怀,遂道:“我有一策,但须蝙蝠小妹协助。此策若可行,对两位都大有裨益。不知蝙蝠小妹意下如何?”蝙蝠精忙拱手道:“若得姐姐指点迷津,小妹感激不尽。”

叶青道:“如今只须你们各立誓言,互相扶持。”蜘蛛精听罢,问道:“立何誓言?如何扶持?”叶青道:“蝙蝠小妹身兼两人之真元,无法奉还给你,否则必失其一,届时双方修行都将有损。因此你先立誓,一心辅助蝙蝠小妹修行……”蜘蛛精还未听完,不忿道:“我这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叶青微微一笑,道:“且听我说完。”然后对蝙蝠精道:“蝙蝠小妹也须立下重誓,若你有朝一日修成正果,必须反过来助其修炼。”

蝙蝠精听罢,拍手叫好,对蜘蛛精道:“大王,这位姐姐说的正是奴家心声。大王若有疑虑,奴家就先立誓。”言罢,朝南天门礼拜下跪,朗声道:“我边青符今日对天发誓,他日若得成正果,定当全力助支玄珠大王修炼。若违此誓,愿遭天打雷劈,永世不得成人!”原来她和蜘蛛精虽是虫兽之类,但因爱慕人类,因此各以种族为姓,给自己取了个名字。

蜘蛛精见她首先立誓,暗思除此之外,别无他法,继续厮杀下去未必能占赢手,只得道:“罢罢罢,此事已惊动天神,又得两位龙虎山高贤撮合,我虽为虫类,却也知好歹。”言罢,也朝着南天门礼拜下跪,朗声道:“我支玄珠今日对天发誓,愿与边青符一道修行,并尽自己所能,助其先行飞升(蝙蝠精听到此处,暗地里叹息了一声)。有违此誓,愿遭天打雷劈,受千年地狱之苦。”

蝙蝠精听其发誓完毕,道:“大王,我们虽都立誓,但奴家还须向你说明。对于飞升成仙,奴家向来不抱指望。若奴家永世不能飞升,则大王还会谨守誓言吗?”蜘蛛精知其向来但愿成魔而不愿成仙,暗想:“若她绝不飞升,我岂不是做一世的冤大头。看来我刚才立誓是大大地错了。”楚天墀见其脸色变化,揣知其意,怕其日后变卦,遂调解道:“支大王志向高远,令人钦佩。修行在于发挥自身之潜能,目的是成仙抑或成魔,其实不妨碍修行本身。但支大王向上之心,边小姐应该体谅,你成魔后,上天将有三灾五厄来打击你,能否逃过,此事殊无把握。”

蜘蛛精听罢,道:“若非因为此事,我何故要弃魔从仙?青符,修仙到底有什么不好?”蝙蝠精见其直呼己名,知其怨恨之气已消减不少,道:“大王,你不见那治世无当大元帅吗?他已贵为天神,尚且要被他人呼来喝去。大王纵然成了地仙,不受天箓,则无法仙籍留名;受了天箓,则永远受其约束。若是成魔,则逍遥自在。奴家相信上天不会无辜降罪,成魔后,只要不祸害他人,只是幻化人形去山外积修外功,要躲过三灾五厄,或许并非难事。”

叶青听罢,道:“我相信上天有好生之德。无论是成魔还是位列仙班,只要不守清规,为祸世间,都逃不过天谴;但若严于律己,更能造福苍生的,则必将获得天佑。心生善念,则千里之外应之;心生不善之念,则千里之外违之。举头三尺有神明,你们今日之誓言,已上达天听。你们只须立志,从此不祸害他人,更要造福他人。我相信,上天必定会优待你们。”

楚天墀也道:“今日凑巧,愚夫妇可谓是冒险做了两位的监誓人,若日后两位犯下大错,愚夫妇只怕也要大受牵连。是以在此后之岁月里,愚夫妇只要还在人世,就会与两位会晤,以便互相印证。”蜘蛛精听罢,大喜道:“贤伉俪乃龙虎山张天师门下,他日修为,难以限量。若能得贤伉俪不时垂青,我夫妻俩三生有幸。”蝙蝠精见他重新认回自己,芳心大乐,不由自主地叫了声“大王”。

蜘蛛精决定抛弃过去,登时心中爽然。但见他三两步跳开,将战场上之蛛网全部吸回肚脐眼,并将两只前足上的网球也从肚脐塞回,随后朝众蜘蛛、蝙蝠喊道:“本大王与夫人之前起了些无谓的争端,致使大家在此冲突。如今经这两位仙长(楚、叶二人听到此处,忙道:“不敢当!”)化解,本大王与夫人已重归于好。今日互有死伤,都是本大王之过,还望诸位原宥。从今往后,两家合为一家,共同修行,为人间扫除蚊虫之害。”

众蜘蛛、蝙蝠一开始舍生忘死地恶斗,但之前被中止,休息一阵后便都不想再打。蜘蛛只想回去张网捕虫,而蝙蝠只想回去睡觉,好晚上有力气出来捕捉飞虫。如今听说不用再打,双方都大声欢呼起来。蝙蝠精走上前来,和蜘蛛精对望一眼后,蝙蝠精道:“大王你看,子民们多快乐!”蜘蛛精点点头,道:“夫人说得是,我之前太过鲁莽了。”蝙蝠精道:“大王志存高远,奴家保证以后绝不拖大王的后腿。”蜘蛛精听罢,既安心也开心。

楚、叶二人见一场干戈化为乌有,也十分高兴,正要告辞继续前行,忽然一直不说话的兄弟俩小声地商量了几句,然后那哥哥对楚、叶二人道:“弟弟说,我们和蜘蛛大王夫妻同是异类,难得他们一心向上,看来很好相处。其实我也是这样想,若能跟他们一起修行,彼此有个照应。去祁连山本来只是权宜之计,就是不知他们是否愿意接受我和弟弟?”

楚天墀听罢,对叶青道:“若能与他们在一起修行,彼此有益。”叶青点点头,道:“不错,你去问问?”楚天墀点头答应,随后向蜘蛛精与蝙蝠精道:“两位,愚夫妇就要上路了,但临行前有一事相托。”蜘蛛精道:“贤伉俪为何就要匆匆而去,我和夫人还商量着要一尽地主之谊呢。”楚天墀道:“愚夫妇还在边疆任职,不能久不归位。但随我们而来的两个童子,却另有别情。”蜘蛛精和蝙蝠精早就注意到那两个童子,但见他们一言不发,也不清楚他们的来历,虽感觉他们同为异类,因事不关己,便没有打听。如今听楚天墀说起,正好问个清楚。

楚天墀遂将前事一一告知,并说明他兄弟俩欲合修之事。蜘蛛精对蝙蝠精道:“夫人意下如何?”蝙蝠精道:“大王拿主意好了。”蜘蛛精道:“他们乃香獐类,与我们族类虽然大不相同,但难得同有上进之心。夫人,我看就留下他们吧。”蝙蝠精听罢,点头答应道:“甚好,奴家也希望他们留下。那祁连山甚是荒凉,去到那里,生计恐怕都成问题。”

楚天墀听罢,道:“如此甚好。”蜘蛛精怕两童子害羞,遂上前道:“刚才仙长说起两位欲加入我族合修,我与夫人十分欢迎,不知两位如何称呼?”那哥哥道:“我兄弟俩无名无姓,若能得大王与夫人收留,我们愿拜大王与夫人为师,求大王与夫人恩准。”言罢,与弟弟一起,跪拜在地,竟行起拜师礼来。蜘蛛精和蝙蝠精见事起仓促,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上前一人扶起一个,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

叶青却拍手称快,道:“支大王,我看你和蝙蝠小妹就答应了吧。两位童子有了你们做靠山,愚夫妇也去得放心。”两童子听罢,又重新跪下,道:“请师父收留。”楚天墀道:“支大王,这是好事,他们幼遭劫难,正需要你与夫人之照拂。”蝙蝠精听罢,同情之心又起,且见兄弟俩长得粉妆玉琢的,十分可爱,遂道:“大王,既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吧。”蜘蛛精道:“夫人,就我这点修行,怎么敢当人家师父啊!”

叶青笑道:“支大王不必过谦。再说,还有蝙蝠小妹从旁襄助呢。”蝙蝠精听罢,道:“小妹定当尽心尽力。”兄弟俩见蝙蝠精与蜘蛛精已答应,忙“咚咚咚”地磕了九个头。眼见行完拜师礼,蜘蛛精道:“你们没有姓名,想来是怕遭天谴物忌?”那哥哥道:“正如师父所言,弟子父母从小便如此说。”蜘蛛精点点头,道:“此说也有道理,但我等虽为妖物,却不作妖行,天谴物忌,也不会无端端降临。此后为了称呼方便,还是得有个名字才好。”那哥哥道:“全凭师父做主。”蜘蛛精道:“两位仙长,人是你们送过来,还须你们玉成此事。”

楚天墀道:“仙长不敢当,但取名确是好事。”稍一思索,又道:“在下按族类为姓,正和大王与夫人一样,去掉反犬旁,以章为姓,哥哥名为进,弟弟名为退,如何?”蜘蛛精道:“章进,章退,敢问仙长,此名何意?”楚天墀道:“人生之成败得失,往往就在一进一退之间。放下仇恨,放宽胸怀,才能进退自如。”蜘蛛精与蝙蝠精听罢,抚掌道:“好名字。”两童子见从此有了名字,又知不会遭天谴物忌,也自开心,忙向楚天墀道谢。

楚、叶二人见此间事了,便要告辞。蜘蛛精道:“两位仙长,愚夫妇洞穴就在正下方之横山山坳里,何不下去稍事休息,再奔前程。”楚天墀正要固辞,忽然背上的小牛哇哇大哭起来。叶青笑对众人道:“我的宝贝儿子饿了。”原来自上次小牛吃了一粒上代天师赠与的仙丹后,每天需要哺乳之次数有所下降。夫妻俩知道是仙丹之力,心中甚喜。

叶青将儿子抱下来,但见此处哺乳不便,遂趁机告辞,对诸人道:“诸位,愚夫妇就此告别了。”楚天墀见此地事已了结,也向众人拱手致意,众人见他俩不可挽留,遂行礼送别。楚、叶二人此时早已收回结界,各自祭出飞剑,跃上剑身,电飞而去。不久,二人找了个偏僻山头,下去给小牛哺乳。小牛吃饱后,却精神充足,不肯在楚天墀背后的褡裢里呆着。楚天墀只好将其抱在手中,带着一起御剑,怕天风伤了儿子的眼睛,楚天墀让其面朝自己的胸膛。小牛却也不闹,只侧头观看四周,时不时地呀呀而语,还手舞足蹈。

如此一路无事,不一日经过疏勒上空,夫妻俩决定下去看望李嗣业夫妇,遂在郊外无人处收剑着陆,此时已是申时末。李嗣业与林氏正在花园摆弄花草,忽听得楚天墀与叶青在园子外大喊“义父、义母”,夫妻俩开心异常。原来楚、叶二人没有让管家和下人通报,问明老爷、夫人在花园后,便轻车熟路,一直走了进来。林氏忙洗干净手,一把抱过小牛来,见其长得虎头虎脑,又比上次重了不少,十分开心。

李嗣业见到楚、叶二人带着儿子回来,心情十分之好,非要大喝一场。正好李嗣业之子李佐国省亲在此,楚、叶二人敬之为兄长。李佐国在京兆地区为官,公务繁忙,由于父亲李嗣业远远地镇守边疆,而母亲林氏也随父亲远离家乡,一直以来,为人子而未尽孝道,心中十分内疚。他见父母与楚、叶二人亲如一家,心中对楚、叶二人十分感激,请求夫妻俩待自己假满走后一定要时常回来。楚、叶二人自然是义不容辞。

因李嗣业夫妇生活节俭,楚、叶二人带着儿子既来得突然又来得晚,李府当日却没了好菜。高管家见状,一面吩咐下人杀了两只李府自养的鸡,一面差人去鱼贩子和羊肉贩子家里碰运气。高管家知道楚、叶二人是修道之人,以前就少吃荤腥,如今只怕戒了荤食都说不定。他见家里素菜很少,于是又派人去附近的菜农家里,务必要买些青菜回来。

虽然楚、叶二人和儿子来得突然,但由于高管家之张罗,晚餐仍旧很丰盛。李嗣业正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却见楚、叶二人不吃荤菜,未免感觉美中不足。好在他俩还能陪自己大碗喝酒,儿子李佐国又在身边,很快便不再以楚、叶二人吃素为不快。林氏见其开心,心情也甚是舒畅。她亲手为李嗣业满满地斟上一碗酒,道:“老爷,都说有子万事足。今日天墀和国儿这两个儿子都在家中,还有青青和孙子小牛。”

李嗣业不待夫人说完,接过碗来,一口喝干,道:“夫人言之有理,哈哈哈,我今日是十分满足了。”叶青起身从林氏手上接过酒壶,为李嗣业斟上,道:“义父你可得慢着点喝,我和天墀的酒量你是知道的,又有兄长在,你喝太快了,醉得也快,到时就无大将压阵了。”众人听罢,都笑了起来。李嗣业道:“好,就听你!”当晚一家人你来我往,觥筹交错,喝了一个半时辰方散,李嗣业与李佐国皆烂醉如泥。

三日后,李佐国省亲假满,李嗣业与林氏虽舍不得儿子就此告别,但知朝廷令严,不敢延误。李佐国泣下沾襟,再次拜托楚、叶二人常带小牛回来团聚。楚、叶二人一边答应,一边却伤感起来,他俩此时亦被勾起思乡之念,不知老家之人身体可好。想到多年未在家中略尽孝道,心中也自难安。

送走李佐国后,楚、叶二人见暂无军情,大宛那边传来的都是平安报,遂带着儿子在此安心住了半个来月。适逢疏勒镇久旱无雨,百姓遂联名来访,要求李嗣业寻求法师前来祈雨。李嗣业知楚天墀夫妇都向无涯学过五雷正法,遂征求他俩意见。夫妻俩自从学会后虽从未施展过,但自信正一道乃天下正宗,遂答应下来,由楚天墀去龙王庙施法。

疏勒百姓听说有法师要在龙王庙祈雨,急忙奔走相告,呼朋唤友地都前去围观祷告。楚天墀指挥众人在龙王庙大殿口之铁炉前摆好供桌,然后吩咐众人散开,他好作法。一众百姓在两边跪倒一片,虔诚敬拜龙王。楚天墀举起正一剑,正要烧符作法,忽见下跪祷告之人丛后有个白衫青年,在人群外闲看。楚天墀见那人高出他人甚多,且顾盼之间神采非常,掐指暗算,乃明就里。他走到那人面前,手持正一剑喝道:“如此干旱,百姓濒于生死边缘,龙王何不去布雨,救助黎民,却在此闲看?”那白衫青年见被楚天墀识破,遂敛容拱手道:“法师明察!小龙虽有心救助此地百姓,但不奉天符,不敢私自取水布雨。”楚天墀道:“龙王但速去行云,我这就烧符,上达天听,再取井水助汝布雨。”那人连应数声,疾趋而去。

众百姓见状,惊问道:“那是何人?”楚天墀道:“此乃本地水府龙王,我敕令其速去行雨,以救干旱。但他未奉玉帝敕令,不敢擅自取水,我今烧符为其请命,并以井水助其布雨,好救济尔等百姓。”一边说,一边差人去打来一桶井水。楚天墀烧符作法后,走到桶边猛吸一口,将桶中井水一口吸起,随即望空一喷,喝道:“龙王速行雨来!”霎时间,只见日掩云腾,大风顿作。楚天墀对众人道:“大雨转眼将至,列位赶紧躲避,不要被雨水打湿了衣服。”话犹未了,雨点骤至,顷刻之间,如倾盆倒瓮,落了半晌,约有尺余,方才止息。众百姓见祈雨成功,开心异常,更有人跑到雨中,欢呼跳跃,纷纷歌颂疏勒当地官员与法师楚天墀。李嗣业与楚天墀等见状,心中也自开心。

此后又待了数日,忽大宛传来消息,说是大食国派人前来买马,是否允准,请楚天墀回去定夺。楚天墀与李嗣业商量道:“大食人觊觎大宛良马由来已久,但大宛一直怕优良品种外流,从不与其做交易。大食人此次前来,估计并非买马那么简单。”李嗣业道:“或许大食人是借买马为幌子,倒是想刺探军情为真。依为父之见,你们明日便回大宛去,好好处理此事。若能给他们个假情报,堪为上策。”楚天墀点头答应。

当日下午,夫妻俩带着儿子去拜访苏财神。因小牛第一次上门,苏财神大大地打发了一番。他听说楚、叶二人明日便要回大宛去处理军务,便吩咐下人准备晚餐,要宴请二人。夫妻俩与其已十分熟络,遂毫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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