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毅老师讲中医（十七）

第十七讲 圆通，告诉你一个推道明理的模型
（2015年10月16日）
上一讲我们讲的是太极的简易之性，那么我们在这里重点讲的是太极的圆通。太极为什么会有圆通、圆融这种特征呢？首先我们看看太极它的形状，太极是以圆为形。好，我们看看圆代表什么？圆形最开始代表元气的混沌状态，进一步就是代表宇宙。混沌也好，宇宙也好，本来都无形。但是我们想想，假如一定要用一个图形来显示它们，还能找到比圆形更合适的图形吗？另外，古代天文学上有个叫“浑天论”，就有天球之说，球就是圆。再进一步其实我们还可以印证的，古人是怎么印证的？叫做“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就是仰观天象，俯察地理。
好，我们看看仰观天象。与人类关系最密切的地球、太阳、月亮都是圆形。再看看我们的身边，动物、植物的横截面，很多是圆形或者是椭圆形。甚至我们可以用现代观点来印证一下，微观的原子中的原子核与电子都是呈圆球形。甚至我们还可以发散一点，DNA里面的双螺旋结构你也可以说隐含了圆的意思，也就是说，自然的物质很多以圆为形。再进一步，圆本身可以动，所有的图形之中只有圆形是推得动的，其他的形状都推不动。甚至圆形不推，你只要放到一个斜坡上，有一定角度，它自己都可以转。所以圆形又有了循环、圆转的意思。这体现了为一种有规律的旋转变化。我们还是先看天象。天体是涡旋的，地球、太阳、月亮的运行轨迹是个圆，地球除了公转，本身也自转。我们从微观来看，电子在一个圆的轨迹上绕着原子核周而复始地运行。DNA的双螺旋结构也在旋转。再看看自然现象，春夏、秋、冬四季流转，昼夜晨昏，日月更替，就是一个循环往复的圆。我们原来这两个-季节跟一天的时间放过在太极图里面。假如有遗忘的，可以复习前面讲过的内容。还有中医讲六气跟六淫，风寒暑湿燥火的六气顺布，在一年的时间里面，实际上可以看作 一个旋动的圆。五行运转，五脏应之也是一个圆。经络是在十二经脉流注，你看它弯弯曲曲，其实最后一句归纳它叫做“如环无端”，转的、通的就是圆，任督循环更加是，督脉任脉都起于胞中，督脉向后走，任脉向前走，一个在身后，一个在身前，最后在口唇的地方接近交接，形成了一个圆。下一讲我们会讲到人体的气机升降，其实也是一个动态的圆。所以中医道理的背后经常有个隐身的圆道观或者叫圜道观，都可以以太极来说明。旋就是圆的运动，所以太极图可以是静态的，也可以是动态的，旋转着来看。
我们再看看《周易》的“易”有三个意思，就是简易，变易与不易。圆转有圆通，圆融，积极易变的意思。所有以具有易道的变易特征。《周易》的核心思想实际上是变易。同时相比较其他图形，圆是最简单的，又具有“大道至简”的简易的意思。再来，圆形虽然动态变化，但都是循着圆来行，动中有稳，表现出节律、规律的稳定性。这是《周易》里面的第三个易，不易。不易的意思是《周易》蕴含的道理是千古不易的。除了这个圆形，别忘了太极图还有一个小圆。小圆在哪里？别忘了白鱼中有个黑眼，黑鱼中有个白眼。这个鱼眼你说隐藏了什么道理？隐藏的道理很多，但是我们就这一讲的时间内挑一些有启发的内容来讲。你看白鱼中有黑眼，黑鱼中有白眼，就意味着什么呢？阴中尚含阳，阳中尚含阴。古人进一步推论，那么就是物不要太过，凡物不使过及，凡事留有余地，这种做法在古人看来是属于有智慧的处事方法。
你说这种阴阳互藏，阳中有阴，阴中有阳对中医的启示在哪里呢？比如我们可以看脏俯这样看的，肾为阴中之太阳，这个我们前面讲过。那肾阳在阴之脏中它就是阴中之阳，也就是说在黑鱼之中的那个白眼。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了，肾的病为什么更关注肾阳？因为你是阴中之阳，少，物以稀为贵，所以更看重它。体现在治疗上那就更著名了。张景岳有一句话是很出名的，叫做“善补阳者必于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这里的阴阳怎么看呢？除了我们中医理论里面那个阴阳内涵之后，其实我们还可以把它缩略成物质与功能。功能无形属阳，物质有形属阴。那么这里的意思是什么呢？我们可以大概这样理解，我要补阳的时候以补阳为主，略加补阴药，其实意思是我要补功能，再来点补物质之类的药物物质有了，功能的化生就有来源。反过来，假如我要补阴的时候，这个补阴药为主，略加补阳药。也就是说，我补阴以补物质为主，但是我增强了一点点功能，功能增强了，物质的生化更有动力。在这里，阴阳两个应该活学活看。
我们刚才讲的，寒热可以是阴阳，再么再进一步，补泄、升降、进退、动静、刚柔等等，无不可以为阴阳。你说这怎么用？我们看，名方的组成多半是补不纯补，补中略带泻，以防他腻滞，比如像肾气丸，地黄丸。泻往往不是直泻，泻中略带补，以防它伤正。就连以驱邪著称的麻黄汤，都有炙甘草，用来干嘛？调和麻黄杏仁的宣降，同时缓和麻黄桂枝相合的峻烈，使汗出不至于过猛而耗伤正气。其他驱邪的方假如我们对中医有一定的理解的，你可以自己去看看是不是这个道理。又比如治内脏下垂，补中益气汤，大家都知道，是以这个为底方。但是大家现在有报道，补中益气汤加上枳实或枳壳效果更好，别忘了枳实枳壳是略降的，这就是升中略降，太极动转，浊气下降自然清气上升。同时治大便秘结，我们一般很喜欢用植物的仁或者是子，再加上枳实、厚朴，来把它那个气向下走，但是有时候排不出来，加一个荷叶，效果会更好，这就叫做清气上升，浊气自然就下降，降中略带升。刚才讲的是方。我们可以再更进一步，看看药对。你看药对首先是分主次的，比如麻黄配杏仁，宣中带降，刚中带柔，燥中带润，有主有次。桂枝配白芍，发中有敛，舒中带柔。附子配干姜，走中有守，这不是一阴一阳吗，一大一小吗？单味药就更好玩了，比如鹿制品，那个方位的好呢？北方的好。为什么？因为鹿的性是温的，它在北方里面长，就是阴中之阳。又比如讲人参也是气温的。我们知道它长在哪里呢？一般长在北方，同时还要背阳向阴的位置，阴中之阳。别忘了阴中之阳补的就是肾阳。还有海马也是补阳的，长在哪里？长在水里面，阴中之阳。还有一个巴戟天也补阳，为什么叫巴戟天？冬天长巴戟天的地方是化雪的，它能化雪，说明与天相斗。与天相斗就是与天相戟。你看它能化雪，也就等于说阴中长出来的阳为阴中之阳。比如说像肉苁蓉也算，为什么？肉苁蓉质地柔润，带有阴的特征，但它是补阳的，阴中之阳。还有方剂中我们也听过一种说法叫做反佐。比如怎么讲？《伤寒论》的白通加猪胆汁方，治疗什么呢？阳虚到极点，阴盛格阳出现真寒假热。怎么用呢？用附子干姜，大热之品来回阳救逆，同时由于阴阳没交接好，所以用中空的葱白，使阴阳沟通，尤其是阳通于阴，但这三个药都是太温热了。阴盛的体跟大热的药刚好是对冲性太强，你这样喝进去，恐怕病人体内的寒气会格拒这个热药，不让它进来。那么仲景怎么做呢？在大热的药之中，加上咸寒的猪胆汁或者是童便，干吗？引阳入阴。也就是说，我要进攻一个城池。但是对方防守很严密，好了，我就假装成对方的人，先混进去再说，有点类似西方的木马计。另外，太极中的鱼眼还有一个意思，就是“物不使过极”。比如《伤寒论》就有一句话叫做“凡服汤发汗，中病即止，不必尽剂也”。意思是什么？治疗的时机与程度要把握好，治疗上要留有余地。太极图这两个鱼其实挺好玩。像你们那么聪明的，自然可以举一反三，发现一些更有意思的内容。
好了，太极图除了那个圆，除了两个鱼眼，怎么少得了中间那条S型曲线呢？S型曲线，我们也来选择一些有启发的来讲。古文化有个说法叫做“曲则有情”，这个曲指的是弯曲的曲。这里大体指的是什么意思呢？它大体指的是气路或者是人走的路，假如直的话就是气冲。假如曲的话就有情。你说这个概念怎么来的？大概是这样的，古人不是善于仰观天象，俯察地理吗？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以资类比。他们发现自然形成的东西几乎没有不带曲线的。比如仰望星空，天是一个圆穹。星系是漩涡状的。天体运行的轨迹也多半是圆或者是接近圆。再俯察地理，山脉是起伏的，河流是弯曲的。还有植物不是有句话吗？“木曰曲直”。曲而直，直而曲，纯粹直的不多。而植物的横截面更多的是圆或者是椭圆。近取诸身，我们看看人体哪有直线，都是曲线起伏，尤其是女性，更要讲究一个曲线玲珑。而人体各部的横截面也多半是圆或者是椭圆。再反过来看，人造物多半是直线。在天然物种中，自然而然长成直线的少之又少，所以这样演绎出来的“曲”才是自然的，而自然是美的，自然是有情的这个结论。再将它简化为“曲则有情”。
我们不妨再从健康角度来印证一下。比如说我们天气很热，开风扇。假如那个风扇不摇头，直吹，前两三分钟你可能很爽、很凉快，但是再吹下去就很不爽，为什么？毛骨悚然。但是假如我们把那个风扇调到摇头来吹又怎么样呢？这个时候风来没有定向，你就觉得满室生风，实际上这个时候气的流动是曲而柔柔地布散，人就会很放松很舒展，感觉真的是凉而爽。同时，迴环之气，在古文化看来就是含蓄之气。气能含蓄，不就是健康的所求吗？太极拳为什么能养生，你看看它怎么打的？无非就是太圈，小圈，正圈、斜圈、反圈，再加上一个S型曲线，它在人体内的行进方式不正印证了“曲则有情”吗？
假如与以还原论为指导，擅长线性分析的西方思维作比较，你说中医是曲线思维也不为过。你说中医不是有直线吗？比如寒者热之，热者寒之。其实说老实话，寒者热之，热者寒之，虚则补之，实则泻之，这是听起来貌似是线性思维的治法，也会在因人、因地、因时制宜下带出了曲，再进一步随曲就伸去了。而我们老是觉得直线思维痛快，两点之间直线最近，快，但是你别忘了，快是有副作用的，像我们刚才讲的，人造物多半是直线的，人造物不是生物，它是死物。所以古人对直线并不推崇，同时我们有听过一句话叫做“欲速则不达”，我们感觉中医治病好象比较慢，其实中医治病假如是比较慢，其实是有两个原因，第一个是给药途径。比如说你西医是可以给肌注，可以静脉入药。中药现在能够肌注、能够静脉入的药并不多，但假如能入的，它们起的功效也快，所以这是剂型问题。第二个是调整的方式不同，西医是盯在病灶局部，它是试图通过影响结构来影响功能或者是影响人体的系统，中医刚好反过来，中医是整体调整，但是作用到系统，作用到关系，而当关系改变了再影响到局部的病灶、局部的结构。几年前看过一本台湾作家的书，是武侠小说。它里面讲的什么呢？讲的是张三丰少年时候在少林寺学拳，但是由于他的资格问题，在小说里面描述是，他只能远远的看，远远的模仿，而不能够一招一式的这样学。所以结果打起来很慢。而这个很慢的拳就演化成了后来的太极拳，当然这是小说家言，我们只关注它的观点。结果就有人看张三丰这么慢悠悠地打拳，就问他，你为什么打的那么慢？同时问他，你这叫做什么拳？他回答说“慢拳”。至于回答为什么那么慢，他讲了六个字，我觉得充满辩证法，是什么字呢？是“慢慢来，比较快！“我们往下走。
太极图既然具有圆转、圆通，圆融特性，以及规律，变易，简易，不易这些特征，当然就能通天人之际，尽自然之妙，而与道相通了。又由于常用的八卦图一般里面往往都放一个太极图，更由于太极图在圆通的变之中可以见到韵律，可以显示出规律，形很简而尽显“大道至简”，深合于“道”。所以太极图就成了最常见的“通天人之际，尽自然之妙”的推道明理的模型。虽然悟道未必一定要用图，但用图却肯定是最方便的法门。之前我们已经用太极推导过不少例子，听众朋友可以再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