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诗词大会》专题（5）——李商隐：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
古诗词赏析
锦瑟
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
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就诗论诗
这首《锦瑟》是李商隐的代表作，堪称他最为人熟知的一首诗，然而它又是最不易讲解的一首诗。自宋元以来，揣测纷纷，莫衷一是。
首先，诗的题目是《锦瑟》用的是起句的头两个字。旧说中，原有认为这是咏物诗，但后来的注解家都主张这实为一篇借瑟以隐题的“无题”之作。当代红学家、古典文学研究家周汝昌先生认为，它的确不是一般的咏物诗，可也并非单纯的截取首二字、以发端比兴而与字面毫无交涉的无题诗。它所写的分明是与瑟相关的事和情。
“锦瑟”本身也有一个典故，传说古时天上地位最高的神仙泰帝手下有个仙女，就是素女。有一次，泰帝请素女鼓瑟，弹的就是这种锦瑟，上面有五十根弦。一般来讲，中国所说的琴有两种，有五弦的琴，有七弦的琴，筝是十三弦，琵琶是四弦，可是这种瑟竟有五十根弦，比所有的乐器都繁复，它弹出的声音比所有的乐器都悲哀。素女弹瑟发出的声音太悲哀了，使听者流泪，泣不可止。泰帝说，没有人能够忍受这样悲哀的音乐，就把瑟的弦减少了，“破其瑟为二十五弦”（《汉书·郊祀志》），所以后来的瑟最多只有二十五根弦。也就是说，光是“锦瑟”两个字在本身的文字上，在古典的联想上就有这么多的含义。”五十弦“所传达出的是最繁复、最悲哀、使人不能忍受的感情。
李商隐是一个极善用典的诗人，他每首诗几乎都有典故，甚至一句能包含数个典故。这首《锦瑟》自然也包含数个典故。“庄生晓梦迷蝴蝶”就来自《庄子》里面的一个故事。《庄子·齐物论》里，庄子说他在梦中变成了一只蝴蝶，飞来飞去，后来庄子醒了，他又回到现实世界，不知蝴蝶已经何往。正如佳人锦瑟，一曲繁弦，惊醒了诗人的梦，不复成寐。下一句“望帝春心托杜鹃”中的望帝传说是周朝末年蜀地的君主，名叫杜宇，后来禅位退隐，不久国亡身死，他死后魂化为杜鹃，暮春啼苦，直至口中流血，其声哀怨凄悲，动人心腑。
以冤禽托写恨怀，以“佳人锦瑟怨华年”衬一个怨字，“玉谿志题咏锦瑟，非同一般闲情琐续，其中自有一段奇情深恨在。”周汝昌先生在评析这首诗时说：“玉谿一生经历，有难言之痛，至苦之情，郁结中怀，发为诗句，幽伤要眇，往复低徊，感染于人者至深。他的一首送别诗中说：'庾信生多感，杨朱死有情；弦危中妇瑟，甲冷想夫筝！……’则筝瑟为曲，常系乎生死哀怨之深情苦意，可想而知。循此以求，我觉得如谓锦瑟之诗中有生离死别之恨，恐怕也不能说是全出臆断。”
文坛掌故
少年丧父境遇凄 李商隐出生在河南，但是小时候，他的父亲在浙江获嘉做县令（也有说法是幕府），一个很卑微的小官。不幸的是，李商隐九岁时父亲在浙江去世了。作为家里的长子，他过早地背起了家庭的重担。他首先“躬奉板舆”，亲自将父亲的棺材运回河南故乡。但因为离开老家太久了，“四海无可归之地，九族无可倚之亲”。就这样，李商隐服丧三年，举目无亲。
一个九岁的孩子，守了三年孝，也不过十二岁。李商隐的父亲在做官时，家里也许还有一点点积蓄，可沿途送灵柩回来，且当时规定守孝期间不可出来找工作，因此家中积蓄用尽。李商隐是长子，自然要奉养母亲，而三年里，他就是靠着帮人抄书、舂米来维持一家的生活。但在这种情况下，李商隐也依旧是坚持苦读，因为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通过科举来改善家境。
在李商隐十五六岁时，河阳节度使令狐楚读到了他的诗文，认为这个年轻人很有才学，非常欣赏，于是让他来到自己的幕下。遇到令狐楚对李商隐而言，不论是在文学方面，还是仕途方面，都可以说既是幸运的也是不幸的。从文学上来说，李商隐原是写古文的，也就是韩愈、柳宗元提倡的古文，但遇到令狐楚之后，令狐楚说古文现在并不流行，骈文写得好才会得到赏识，于是李商隐放下了古文。叶嘉莹认为，李商隐若当年从古文发展下去，定可写出前无古人的作品来。但所“幸”的是，李商隐成功以骈文为生，后来他一生都在幕府之中做事，给地方军政长官做秘书，写文章，来往公文、应酬文字均由他执笔。
从仕宦方面讲，李商隐遇到了令狐楚之前，几次考科举均没考中。后来得到令狐楚、令狐绹父子俩的推荐后，李商隐才中了进士。中进士不久，他被一个名叫王茂元的高官看中，并选他做了女婿。这看似左右逢源，春风得意，然而却也成了李商隐日后卷入牛李党争、导致晚景凄凉的根源。
身不由己陷党争 令狐楚欣赏李商隐，所以将他网罗到自己旗下。王茂元也欣赏李商隐，所以将女儿嫁给他，并让他来到自己门下。这本是人之常情，李商隐也没有仔细地考虑，就接受了王茂元的聘请，娶了他的女儿，去到他的幕府。却无奈晚唐时期党争激烈，而这种斗争非常自私且不理性。那时有牛党和李党，令狐楚属牛党，王茂元属李党。年轻的李商隐处世未深，又颇落魄潦倒，有人欣赏他，肯把美丽的女儿嫁给他，他自然欣然接受。可从此，他也陷入牛李党争。
令狐楚在李商隐中了进士之后不久就去世了。几年后，令狐绹做到宰相的位置，却对“投靠”了李党的李商隐非常怨恨，不能谅解，自然在他为官之路上不肯伸出任何援手。一边是两代恩主，一边是翁婿之情。看似两边关系都应该非常好，实际上却令李商隐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如果说李商隐对国家的腐败、对官员贪赃枉法还敢仗义执言，那么对于跟他有亲密关系、有密切感情、有知遇之恩的人，即使怎样心生幽怨，他又怎么能够、怎么敢直言呢？这种心中积压的幽怨，使得李商隐有了敏锐的感受、深挚的感情、丰富的想像力，于是后人猜测，这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这种矛盾幽怨的心理，便是李商隐留下诸多诗谜的原因，也成就了他独特的诗歌风格——浓浓的幽怨色彩，却只是委婉曲折地去写。
李商隐生在宪宗皇帝当政时，经历了宪、穆、敬、文、武、宣六代皇帝，其中两个皇帝被宦官杀死，两个皇帝被宦官拥立，大臣没什么作为，生杀废立大权都握于宦官之手。因此即使李商隐才华出众，却陷落在那个腐败堕落的晚唐政治圈套之中，陷落在牛李的党争之中。在他死后，他的朋友崔珏写了一首《哭李商隐》：“虚负凌云万丈才，一生襟抱未曾开。鸟啼花落人何在，竹死桐枯凤不来。良马足因无主踠，旧交心为绝弦哀。九泉莫叹三光隔，又送文星入夜台。”
此情可待成追忆 李商隐的情诗都很美，这与他感情生活自然有关。他与妻子王氏的感情非常深厚，二人结婚大约只有十二年，王氏去世后，李商隐一直怀念亡妻，一生也没有再娶。不过，据说除了这段鹣鲽情深的感情，李商隐还碰到过一桩“美丽的邂逅”，只不过遗憾收场。
据其诗作《柳枝五首》的序言说，当时洛阳有个女孩名叫柳枝，父亲做生意时遇风波，不幸淹死，她母亲很疼爱她，以至于十七岁了还不会把头发梳整齐，但却和李商隐一样，喜欢“有情”的诗篇。
一次，李商隐的堂兄弟让山在柳枝家旁边吟诵李商隐的《燕台四首》。柳枝听到后非常动心，问道：“谁人有此？谁人为是？”意思就是谁才能写出这样的诗？让山告诉她“此吾里中少年叔耳”。于是柳枝“手断长带”，打成一个结，约李商隐来相见。见面后，两个人暗生情愫，柳枝就约李商隐三天后在祓禊上（古代春秋两季在水边举行的清除不祥的祭祀）再相见。可造化弄人，李商隐回家后，行李不知被谁偷走了，他无奈只能跟着朋友走了。于是三天之后，他失约了。等到白雪飘飞的冬天到来，他的堂兄弟让山来见他，李商隐问起柳枝现状，让山才告诉他，柳枝已嫁为人妇，令他唏嘘不已。 （本文部分素材参考《唐诗鉴赏辞典》、《叶嘉莹说中晚唐诗》、叶嘉莹《迷人的诗谜李商隐诗》、李国文《说唐》等，中国电视报记者李冰）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隔座送钩春酒暖，分曹射覆蜡灯红。
嗟余听鼓应官去，走马兰台类转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