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浴女悲情(03) | 杨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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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女悲情
杨军
第一章 按摩女
4
星期日,毕国华从打扫好了的厨房里找出了一瓶红葡萄酒和两只酒杯,还在桌子上摆上了一大盘生拌菜。
他给仲敏惠斟满了酒,自己也倒了满满一杯。他们的话题慢慢转到了仲敏惠的身上。
“——我的家位于山西南部的临汾市,那是一个小城市,四周几乎都是农家,但我父亲从年轻时就在矿山干活。听说我出生前他在一家矿山干活,后来就在离家不远的山里开了一个矿山,在那儿挖硅石矿。”
“啊,在临汾市的附近是有几处石灰山和硅石的矿山。”
由于毕国华是从事地质调查的技术人员,所以才了解许多这方面的知识吧。
“我父母和我及弟弟四个人进了家庭的小矿山作坊,实际应当是'黑矿山’,但为了生活,当地人都在偷偷地干,我结婚后我丈夫也加了进来……”
在讲述过去的事情时,尽管仲敏惠说自己不会因此而悲痛,但在不知不觉中,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苦涩的表情,嘴角也向两边搭拉下来。
“你哪年结婚的?”
“我22岁那年。我从临汾市商业学校毕业后,原来打算找一份工作的,但一直找不到一份我满意的。临汾很小,公司更少,主要是农业或者旅游业,因此找工作很难。我还有一个小我两岁的弟弟,他学校毕来后曾在一家小公司干过,但后来这个公司倒闭了,他也只好回到了矿山。”
“你丈夫是干嘛的?”
“没什么工作,他只是个农民,是临汾周边一个村的人,排行老三。他家离我家的矿山很近,所以有人劝他到矿上去干活。他托到了我父亲,而我父亲也答应了,但有个条件,要他'嫁’到我家……”
“就是人们常说的'倒插门’女婿了。”
“是的。虽然我们都姓仲,但实际上户口本上的'仲’是指我丈夫。我们那儿姓仲的人很多呢!”
“他多大?”
“比我大3岁。”
“周围的人都同意,那你自己也和他产生了爱情?”
毕国华试探地问了一句。听到这话,仲敏惠低下了头。她紧咬嘴唇,又撇了撇嘴。
“开始我也不清楚是什么心情……而且过了没有三年时间。”
毕国华同情般地爱抚着仲敏惠的手背:
“也没有孩子,不过,这也许是幸运的。”
“不,有过一次,但流产了。因为生活太累了。后来再也没有过……”
仲敏惠感情复杂地叹了口气,用放在桌子上的一只手抠着另一只手的指甲。她的双手指似乎证明着她的矿山工作经历,和她的全身一样,长着丰满而结实的肌肉。
“是啊。”
毕国华似乎听懂了似地不住地点着点,又重新看了看仲敏惠。她身高1米63,有着浑圆而充满性感的躯体,粗重的眉毛,单眼皮,厚嘴唇里是两排洁白的牙齿。她那张脸满是女性的温柔,并十分贴切地配着向后梳着的发式。
“我觉得你会有一个很好的孩子的!”
毕国华喝了一口酒,故意若无其事地把话题又引深了一步,
“事故当时你在干什么?”
仲敏惠似乎不想说下去,但又没有办法拒绝的样子,便伸了伸腰说道:
“去年的8月6日,那天非常闷热。平常都是一个月爆破三次,那一天正好赶上……”
“是用甘油炸药吧!为了采掘硅矿,最近都改用安氟尔炸药了。”
“是的,就是甘油炸药。因为只有炸开岩石才能采掘到。我也听说应当多少搀一点儿安氟尔炸药。硅矿石相当坚硬。我的父亲就是这样做的,但我丈夫是在死前不久才掌握了这门技艺的。那天,他们从早就用手持式凿岩机打好了药孔,在大约二十来个药孔上埋了药,,打算上午爆炸,下午采掘。”
“准备时大家都帮忙了吧。”
“是的,那天是父亲他们四个人……平时我也帮忙,可正好几天前我的大腿连路都走不了,从早上我就一直在家躺着。如果不是那样,那天恐怕连我也一块儿被炸飞了呢!”
“事故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毕国华问道。
“快中午的时候,是那时爆炸的。这是我后来在山谷对侧采掘石灰矿矿石的人说的。不过具体的时间我没有注意。那天天都黑了还不见他们任何一个人回来,我心里担心,就请邻居开车把我送到了山上,谁知……我们家的那辆货汽车偏在那里,现场一看就知道是爆破过的,可一个人影儿都看不见。那天夜里山上真黑呀!我便马上报了警。
“于是,临汾市的警方马上与安全生产监督管理局进行了联系,由于怀疑是死亡事故,处理事故的人员马上赶来了,等天一亮就上了山……
“专家们进行了调查,认定这是一起事故,说是在装好炸药后导火索中产生了静电,导致雷管提前爆炸,从而引起了炸药的提前爆炸。由于当时四个人全都在附近,所以全部炸得粉碎。”
“啊……说是打雷什么的引起的静电吧,报纸上是这样……”
毕国华问道。
“那天天特别好!根本没有打雷的迹象,所以不会是打雷引起的静电……”
“你丈夫穿得是化纤的衣服吗?”
“这个……平时在爆破当天怕引起静电,他都特意换上纯棉的衣服,不过,那天是不是……”
“静电是可以通过鞋传导到大地上消除的。不过,如果当时手正扶在岩石上,那也可以成为导体的呢。”
“嗯……平时他们都是那么干的,怎么那天就……我也许是那一带的矿山没有发生过一起这样的事故,也许是他们太麻痹了。”
仲敏惠用手指擦了擦不知不觉中从眼角流出的泪水。
“如果说是10天进行一次爆破,那就是日常的作业了,也许因为太习惯了,造成了麻痹。——可是,四个人一块儿被炸死,遗体的收容可就非常费劲儿了。”
“是啊,市里的安监局的人调查了事故原因后,警方派出了许多找了好多天哪!太可怜了,全都炸成了碎块……面且父母和弟弟是拼起了衣服才认为出来的,只是我丈夫……”
“什么?”
“只是我丈夫的遗体没有被确认出来。我想起码可以找到衣服的碎块儿吧?法医讲,他们连沾在岩石上的血肉都进行了化验检查,但也无法判断哪个是我丈夫的……”
“这可太奇怪了,这是为什么?”
毕国华惊讶地看着仲敏惠。
“据他们讲,也许是因为我丈夫直接接触火药爆炸时他在最前面,所以被炸得粉身碎骨了吧。”
仲敏惠用双手围着杯了,两眼看着杯底,低沉地说道:
“那些天白天都是30度以上的大热天,也许事故当时他和平时一样只穿了件贴身的裤衩背心,所以没有找到衣服的痕迹……”
“看来也只好这么解释了。”
毕国华把杯子慢慢端到了嘴边,喝了一口后又放回到桌子上。仲敏惠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桌面。
“那么警方有别的看法吗?”
毕国华又问了一句。
“别的看法?”
仲敏惠稍稍顿了顿,然后用颤抖的声音反问了一句,
“是不是说我丈夫故意爆炸了炸药,杀了我的家人后隐匿了?……”
“你丈夫引爆炸药、杀害全家?”
毕国华也反问了一句,
“这在当时的报纸上可没有说过呀……”
“可当时人们都这么怀疑呢!因为我丈夫的工作主要是负责将起爆电线与电池连接。可附近的人说,在事故的当天和几天前都没有见到他本人……”
“……?”
“也就是说,我丈夫从那天的几天前就以什么为借口去了哪儿。不过,爆破的日期是早就定的,必须在那天进行,而且我父亲也会做。为了安全起见,导线和雷管是不会事先接在一起的,对吧?”
仲敏惠问道。
“那倒是。难道再没有一点痕迹了吗?”
“没有。”
仲敏惠坚定地摇了摇头,
“那只是警方的猜测而已。我丈夫在事故的几天前一直是和他们在一起干活儿的,事故的当天还是他开车把大家送到山上的呢!只是附近的邻居没有注意罢了。可我这么说,警方还认为我有意包庇我的丈夫,甚至认为是我们合谋杀害了我的一家人……”
仲敏惠愤愤地说道。
“干吗这么说?”
“可不是!警察用好几天时间调查了我丈夫的行踪,还有的警察把与我们家有关系的人全查到了,但根本不会有什么线索的!我丈夫决不会因图财杀死我父母和我弟弟。就算是有什么财产那也不过是二十多公顷的硅石山和家里的破房子!”
“从电池的组装上没有看到什么线索了吗?”
毕国华又叮问了一句。
“那当然了。因为查不出动机,也没有证据,警察最后也死心了。只是因为没有找到我丈夫的尸首,所以没有断定死亡,结论是'失踪中’。”
“原来这样。”
“只是我一下子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如果说还有财产,就像我刚才说的,有那么一块矿山,还有一处180平方米的土地和一处破旧的房子。这些都是我父亲名下的,当然我有继承权,如果继承下来,我倒也可以维持下去。可那毕竟是一下子吞没了我们家全的矿山呀,我怎么有心去经营呢!而且是违法开采的,于是我便封了山。”
“转给别人了?”
毕国华关心地问道。
“我把家和土地卖了,也就值10万吧,而且卖的是全部继承权。”
“矿山呢?”
“还那么呆着呢!”
“因为不打算卖掉?”
“那一带有一大片山林,现在卖不了。不过,也总有人来打听,说是想买。临汾市的房地产商也来问过,但我不同意。”
“为什么?”
“因为那片山林是我家有100年的承租权,可那里是我们家的墓地呀。我丈夫的遗体还没有找到呢!还有我父母、弟弟的遗体,总得有个地方存放呀!那片山的土里都浸透了我们家的血肉,难道那座山不是我们家的墓碑吗?”
“啊……”
“我可不能为了钱把那块山地卖掉。我打算好好活下去,就下决心一个人来到了北京。”
仲敏惠说着嗓门儿又提高了。毕国华不吭声了。过了一会儿,他用不再谈这个问题的口吻说道:
“原来这样,我全明白了。非常感谢你对我讲了这些。”
说着,他又给仲敏惠的杯子里倒满了酒。
“你知道了吧,我是个过去的痛苦经历的女人。你是初婚,我可不是。和我这样的女人生活一辈子行不行,你可要好好想一想。”
“我没有什么可犹豫的,一开始我就这样说了吧?”
毕国华毫不犹豫地答道。
说着他又来到仲敏惠的身边,用双手搂住她的双肩:
“嫁给我吧!比起你一个人来,两个人在一起会更快地平复你的创伤。”
“——可是,还不能结婚呀!”
毕国华不悦地皱了皱眉,但马上换了一副想起了什么样子:
“那天你说过要等六年,如果我等了六年,或六年之后,……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我丈夫没有被确定是死亡啊!我必须在法律的约束下生活,因此在法律上我还是有夫之妇。”
毕国华听了这话,像被人猛然一击般地瞪大了眼睛。
“来北京之前,我去了一趟派出所,在那我碰上了一个刑警,这个人在事故之后的调查中对我的遭遇特别同情。我同他打招呼,并感谢他对我的关心。他对我讲,我去了北京后,若遇上可心的人在七年之内也是不可以结婚的,是他提醒了我。”
“要七年?!”
毕国华十分吃惊。
“是啊!他还说,他在年轻时受过司法培训和考核,对法律比较熟悉。根据我国民法的规定,在对方失踪、生死不明七年后才能被法律承认'死亡’,而因战争、沉船等自然灾害发生时的失踪,一年后便可宣布法律上的'死亡’。
“什么叫自然灾害?难道爆炸还不算吗?对于你丈夫,一年后还不行吗?”
“因为对我丈夫的生死还有其他的怀疑呢!只有我一个人可以证明那天早上他们是一块儿出门上山的,没有第二个证人。而且在事故现场附近也没有发现证人。从这一点上,完全可以推测有可能我丈夫在事故发生的当时不在现场,因此可以解释他并未进入到这场灾害中。”
“这么说,非要等到七年后……”
“对。——不然我也不会一直苦苦地等下去的。我记得那个刑警这样对我说过。”
“那么……从现在算起来,还有六年零二个月呀!”
毕国华双手手挽在一起陷入了沉思之中。他一会儿把脸埋在手中,一会儿又用手支着下巴,双眼凝视着半空。
“我明白了。”
过了一会儿,他低声说了一句,
“我会等一切都合法后再和你结婚的。只好等了。”
“……”
“不过,我可等不了六年再和你一块儿生活。如果你也有心,是不是搬到我这儿来住?不,要不给你再租一处更大的公寓住?”
仲敏惠的嘴角开始流露出了微笑,一口洁白、健康的牙齿露了出来。
“大概会有那么一天的。”
“我希望那一天早一点到来!”
说完,毕国华便用力地把仲敏惠搂过来,用嘴唇从她的额头一直亲吻到她的嘴唇,然后再次把她推倒在地上。
是不是幸福又降临到自己的身上?仲敏惠心中冷静地判断着。
她感到毕国华是真诚待自己,看上去他也是个真诚的人,还没有第二个男人这样对她表露过爱情……
突然,毕国华停止了扭动,他那高高的鼻梁两侧的眼睛仿佛要看到仲敏惠心底似地盯着她。
“我们定一个约定吧?”
“……”
仲敏惠不解地看着毕国华,
“如果万一你丈夫活着回来了,你也不要再回到他的身边去了!”
听到这话,仲敏惠反射性地瞪大了眼睛:
“这可不行吧?即使是万一……”
“好吧,我不再提这件事儿了。”
作 者 简 介
杨军,承德医学院毕业。业余创作小说,以情感、推理、悬念小说为主。曾经创作、出版了多部长短篇小说.2008年4月,长篇小说《林海孤魂》、短篇小说《妻子的证词》获得了由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举办的“首届中国通俗小说原创作品大赛”的“优秀作品奖”;2009年11月,短篇小说《幽灵》获得了由第一届中国法制文学原创作品大赛的“三等奖”;2011年5月短篇小说《失手》获得了第二届中国法制文学原创作品大赛的“二等奖”;《伪装》获得第三届中国法制文学原创作品大赛优秀奖。现在是中国通俗文艺研究会、中国法制文艺委员会、北京作家协会、北京侦探推理文艺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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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 上京风珺
朗诵部: 梅雪
编辑部: 香妞 孙燕 志玲
校对部: 雪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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