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 ‖ 三大伯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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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兄弟姐妹六人中,我三大(三叔)年龄最小。我大伯、我父亲是教师。三个姑姑,我也没听说过谁不识字,没有文化的;我二姑还是个党员,当过二十多年的村干部。我三大是个例外,竟然不识字。为人最精明的我三大,竟然不识字,我十分诧异。知道这事时,我已经是二十多岁了。
小时候我经常听我父亲、我姑和村里的几位长辈说起有关我三大小时的轶闻逸事,总之,他小时表现得是智慧非同一般。我大哥(我大伯的大儿子,就是我大堂兄)与我三大同年出生,俩人小时既是游戏时伙伴又是生活中对手。我大哥多不听我三大的话。为树威信,有一年夏天,我三大与我大哥商量一块去洗澡。然后,在比赛谁扎的“猛儿子(潜水)”长时,自己却偷偷悄悄上了塘岸,跑回家告诉我爷:“你的大孙子,可在那儿洗澡呢。我喊他不回,你还管不管?”结果,我爷爷忙跑到河边时,见我大哥此时游得正酣,几声狂吼之后,大哥乖乖从水里出来,结果肉屁股让我爷爷的厚鞋底子打得红肿。此时,我三大却站在我爷爷的背后偷着乐,并学着大人的话说:“你老小呢,还不懂事,不让你洗澡,你就不听,以后还听我话不听?”。
同村里有一个叔伯辈分伯的,比我三大大五六岁,却也让我三大给骗过。有一年夏天,他俩在一块麦地里各逮一只同窝一模一样的小野兔。喜滋滋地回到家,我三大与我大哥俩人争着玩,不料,小野兔被玩得竟奄奄一息,最后死了。玩不成了,怎么办?三大想想,对我大哥说:“我能让它起死回生。你在家等着我?”他㧟起篮子,装上死兔,去村头地边胡乱薅点草盖上,去见我的那个也有同样兔子的小伯(当时还没有我,可辈份却早定下了,只得这样说吧)了。一家人在吃饭,我那个小伯也在吃饭。我三大趁此机会,说:“我薅点草来喂你的兔子呀。”趁小伯与家人不注意,急忙在另一屋子内就用篮子中的死兔偷换了小伯的活小兔,然后用草盖好,故意吃惊高声地叫:“呀,你的兔子咋死了?我得赶紧回去看我的兔子呢。”说完,他㧟起篮子飞奔回家;身后传来的是小伯的哭声:“我的兔子哟。刚才你还好好的,咋会死了呢?”。此时,在家里我三大正在向我大哥炫耀自己的“起死回生”的本事呢。
还有,据我父亲讲——那时,不像现在有电磨,磨麦子要用人推石磨来磨面。我大伯、我父亲、我大哥与我三大一起推磨,石磨死沉死沉的,推一会儿,几人就散劲了。我三大诡笑着说:“咱们都闭上眼推,这种方法省力。”结果,大家也许是推了半天麻木了,也许受到了我三大的蛊惑,几人就闭眼用力推磨,此时,我三大却两手一抱磨扛,让自己瘦小的身子吊在磨扛上,让别人推着他转圈子儿玩。别人感觉磨沉时,已经推他好几圈了,气到我大伯睁开眼睛就寻棍子打他,他一溜烟跑了。
看起来,小时我三大的确是歪点子多,聪明无比,不服不行。
三大聪明,读书却不行。他长大后给人提起上学这事,就笑着说:“不知怎么回事,我一读书就瞌睡”。他上了没几天学,回家了。有大人曾问他:“你长大了最想干什么?”“给人家犁地。”人们不解,“犁地有啥好?”“有啥好?有好面馍吃。”犁地是重活,被犁地人家一般要将好菜好油馍好烙面送地头让犁把式吃。原来三大早看到了,有了自己的理想了。
据说,我爷、我大伯、我姑等几个人打着、吆喝着让他上学,他也不上。我三大说,要学村里谁谁,整天给人犁地有烟吸有油馍吃,真美气,以后他也要打牛腿,修地球,吃香的喝辣的。我始终没向我三大证实过这事的真假。想想,真可能就是这样,当时小小的他,从朴素的意识里认为有烟吸、有油馍吃就是美好的生活了。
我三大做生意还很有一套儿。那时,改革开放还只是刚有点风吹,他就在我们村第一个做起了生意,生意不大,他却是第一个“吃螃蟹”的人——他卖“洋茄子”(也就是安有竹蔑子的彩色气球)。他鼓着腮膀子用力地吹着“洋茄子”,一下,一下,气球渐变变大,然后放气,竹蔑子发出“唧——,唧——”的声音。在我们孩子们眼中,他俨然成了“孩子王”似的。他的“洋茄子”一毛钱一个地卖,在本村,去外村,有时还到各村会上去卖。村里人许多人感到不好意思,他一点也没有害臊的样子。
后来,他还贩过粉面,贩过粉条,跨乡跨县地跑。听他说,他曾经在新郑市碰到过两个劫路的(过去人称车匪路霸),自己却没有被劫,却还吸了劫路的一根“中原”烟。当时,劫路的要他留下钱或车,他却不慌不忙地说:“你知道不,我是给俺孩子的舅送粉条的。孩他舅他是县公安局局长。年关了,他也要给人家送礼。是吧,人都有人情的。”劫路的不相信我三大的话,我三大随口说了一个人名(他说,公安局长名字随便人知道呢?),还说他就在那儿那儿住(我三大经常跑,记住了几个街道名字,这回是真的),孩子的舅在县公安局分管的还是刑事工作,专管小偷与劫路的。最后我三大说:“你们以后要有啥事,给我说,我保证你们没有事……”真真假假一番话,让几个劫路几个人相信了。后来,其中一人还让他了一根“中原”烟给他。劫路的想了想,最后让我三大走,我三大飞快地开起三轮车跑了……
我三大后来还收过破烂,卖过西瓜、苹果,还养过鸭子等,干什么从来没有赔过本。当然,他偶尔也赌博,我却也从没有听说过他输过。
有一次,我三大主动对我说,他认识一个字,他用右手在左手上比划写了个“讫”。我有些吃惊,这个字不常用,他写得,还认得,真了不起。我故意问:“这啥字?我不知道呀。”我三大笑了,说:“你大学生,会不认得?”。“这是qi字,验讫的'讫’。”他认真地给我讲。我后来恍然大悟,这个“讫”字一定是我三大每年去“验”三轮车时听到别人讲的,记在心里了。他不写“验”字,可能是嫌笔画太多,没记住吧。哈哈,谁说我三大不识字,他老人家连这生僻的字都认得,了不起呀。
再说,现在这社会只要会做生意就行了。识字不识字也没关系的。许多大中专生、研究生还不是不好找工作吗。?如今六十多岁的我三大,养着五六百只鸭子,天天乐哈哈的。在我看来,我三大的生活还是蛮幸福的。
主编:
张宝树
执行主编:
疏勒河的红柳 毅 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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晓轩 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