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天空下:人类能修复地球吗?

原文作者:Gaia Vince

Elizabeth Kolbert在她的新书中提出了一个问题:环境修复工程会不会弄巧成拙?

人类善于提出解决办法,但这些办法往往会带来新的问题,需要进一步的解决办法,然后又产生新的问题,如此循环往复,就像童谣里那个吞了一只苍蝇的老婆婆。

 

本质上讲,文明进步也是人类把控自然系统的过程:一条河流在我们看来位置不对;泥土不是太湿就是太干;森林被我们用来种植单一的作物等等。只是自然系统并不逆来顺受,这些改造带来的意外伤害需要我们去修补。最终的结果是一个处处受到人类影响的地球——也就是所谓的“人类世”(Anthropocene epoch)。如果我们的问题是全球性的,我们的解决方法也必须是全球性的。

这些层出不穷的地球工程解决方法正是《纽约客》环境记者、普利策奖得主Elizabeth Kolbert的新书《白色天空下》的主题。《白色天空下》记录了人类如何用行动解决她在之前两本书中描述的各种灾难——关于气候变化的《一场灾难的现场实录》(Field Notes From A Catastrophe,2006年)和关于生物多样性丧失的《第六次大灭绝》(The Sixth Extinction,2014年)。她亲自走访了美国、欧洲、澳大利亚的前沿实验项目——从环境修复到极端尝试都有,最后拼凑出了一幅触目惊心的拼图,从中我们不仅看到了让紧密交织的生物圈恢复平衡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同时也看到了人类为此做出的非常努力。 

为了控制美国中西部的入侵物种——亚洲鲤,人们开始尝试一些越来越疯狂的对策。来源:USACE/Alamy

Kolbert考察了伊利诺伊洲庞大的芝加哥河水系,这里曾被接上水管排放城市生活污水,现在,它的主要支流已经被改道,甚至被掉向。作者记录了人们如何对付一种被故意引入密西西比河流域的入侵鱼种,想方设法防止这种鱼对新近连通的“五大湖”生态系统造成破坏。这些措施包括对河段通电、捕鱼狂欢节,以及各种夸张的发明创造,比如一种会发出噪音的喷射式“迪斯科”水障,还有用甜食作诱饵等。

一路南下,作者发现路易斯安那州沿海的工程师正在计划修建一个数十亿美元的人工河流水系,用来复制密西西比河的澎湃支流。过度的河流修补、矫直河道、防汛工程,已经造成了土地的沉降和消失,因为没有沉积物可以一直填补冲积土。新奥尔良正在快速萎缩,一些小规模的定居点已经被废弃。和《纽约客》上的随笔一样,作者在这本书中娓娓道来,从科学和社会的角度做出了清晰的阐释,给读者奉上了触动心灵的新闻报道。

2019年,泰国一架尝试播云增雨的飞机机舱内。来源:Athit Perawongmetha/Reuters

人类总是在傲慢与绝望之间摇摆,其间穿插着各种荒诞不经。Kolbert用沉稳的笔触描摹了这幅画面,并赋予了笔下人物足够的同理心和人性。遗憾的是,这本书的视角只对准富裕国家的问题和解决办法,忽视了人类世的全球属性,以及各方承受着不平等的负担。

人工生态系统

在内华达州的莫哈维沙漠,作者走访了一个耗资巨大、人手充足的人工池塘洞穴,建造这个洞穴是为了保护一种因为人类而在野外濒临灭绝的微小鱼类。在澳大利亚的一个水生生物实验室里,作者还目睹了模拟的浪漫日落如何诱导珊瑚产卵——这是一项体外受精项目的前序,该项目旨在拯救大堡礁,那里的种群数量因为全球变暖而急剧下降。作者略带讽刺地感叹道,“破坏一个生态系统真是比维持一个生态系统容易多了。

Kolbert还采访了一些基因工程师,这些工程师通过基因改造让物种适应环境变化,并希望用这些物种替代已经岌岌可危的物种,比如濒危的珊瑚。这种对生态系统的戏剧性改造,用一位研究人员的话说就是:“我们不断地在世界范围内移动基因,通常还是以整个基因组的形式。”想想在欧洲田地里种植的秘鲁土豆,或者被欧洲人带到新西兰的家猫——这种家猫已经导致至少9种本土鸟类灭绝。

拯救一种濒危鱼类很难,拯救一个珊瑚礁生态系统更难,但是根本问题还是要破解全球变暖。Kolbert比较了几种从空气中吸收二氧化碳并储存起来的地球工程技术,并实地探访了建在美国和冰岛的这类设施。“负排放”的选项是2015年《巴黎气候协定》最终得以达成的原因。这项限制温室气体排放的协议纳入了一些解决方案,比如通过植树造林让树木在生长过程中吸收二氧化碳,在工业排放的源头进行碳捕获并深埋地下等等。

不过,该协议并未提到使用更激进的“硬地球工程”技术来给地球降温,尽管相关研究已经进行了数十年。Kolbert与那些研究反射太阳热量的研究人员聊了聊,他们的方法包括向平流层喷洒能致光散射的方解石,这种技术会产生本书标题中的白色天空。这将是极端的一步。但是,当前全球变暖本身构成的风险已经不容小觑,地球工程或能帮忙缓解。“这难道不需要考虑吗?”作者问道,却无从回答。

这一切都带有一种残酷的宿命论色彩。我们在这条全球变化的道路上已经走得太远,现在回头是不可想象的,或者说已经无法回头了——就像童谣里的那个老婆婆最后会不可避免地吞下那匹马。Kolbert完美呈现了这种矛盾的现状,只不过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她依然是那位只记录事件、不发表观点的记者。书的结尾,新冠病毒让她的进一步探访计划戛然而止,在书里和书外留下了一大堆悬而未决的问题。就此而言,这本书确实是对我们这个非常时代的一次难能可贵的反思

头图来源:pix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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