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

 老杜就只有两个孩子,丑女是老杜的长女,还有一个儿子。

   丑女生下来她娘见她那小模样,吓了一跳,心里暗道:“这孩子咋长得这么丑陋难看呢?一不随娘;二不随她爹,没一点秀气样,这可是个女孩子啊,长大了怎么找婆家呢?”她不由地哀叹一声,流下了一串伤感的泪珠。从本心眼里讨厌这个女儿,觉得没有给她长脸面,不喜欢她。

   丑女的奶奶反而很爱惜她,只因她娘厌恶她,漠不关心,她就依靠她奶奶那边。

   丑女长到七岁那年,是更加丑了,稀疏的几根根焦黄的头发;一脸的白癣,光秃的眉,一上一下的吊斜睛眼,还一大一小,红烂烂的流淌着眼屎;朝天鼻露孔,垂着长长的清鼻涕;歪着蛤蟆嘴,两颗大虎獠牙夹着两颗大兔门牙,流着涎水,一说话鼻音浓重,浑嗡不清,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什么也不懂,见人就知道傻乎乎地嘻笑。

   丑女的奶奶吃斋念佛,崇善疾恶。那年冬天,村里人在农闲时爱在山里采石建房,(在一九八零年一九八七年时大兴)采石需要凿眼放火炮,一炮炸开一座大岩石,再把个大的岩石破成小块,运回家中。大山里因采石,破坏了一窝狐的洞穴,放火炮震飞的碎石块砸伤了一只幼小的狐,被采石人捉住提着回家,路过丑女奶奶家门外,被丑女奶奶看到了,就用两只母鸡换下了小幼狐,见它受了伤,就精心喂养它,夜里让丑女搂着小狐睡。丑女没有伙伴同她玩,和她一般大的儿童都躲着她、耻笑她,本来孤独的她,有了小狐做伴,她很高兴,主动帮着奶奶照料小狐。那年冬天雪下得特别大;也特别多,一场连着一场,丑女帮着熬小米粥同小狐一起喝,吃过饭就抱着小狐上床躺在被窝里保暖。就这样子,从十一月到过完春节的三月,小狐从受伤到痊愈;从幼小到壮大,都是丑女和她奶奶的功绩。

   丑女的奶奶见狐长大了,一身油亮的毛,像一条矫健的狗,就主动把它送进大山里,让它回归大自然,自由去了。

   夜里,丑女的奶奶做了一个梦,是一只狐仙托的梦,在梦里狐仙对丑女的奶奶说:“你是位善良的好人,你救了我的子孙后裔一命,我也要救你的孙女,我要让她成为世上最美丽的女人,人见人爱,为她倾倒。”丑女的奶奶一时醒来,见皎月当空,正当深夜。

   第二天,丑女奶奶看看孙女,还是那个丑陋样子,并没有什么改变,她不由得深叹了一口气。半年以后,邻居家的小孩子都逐渐地和丑女玩了,邻家妇女们都说:“这小妮子变模样了,越来越好看了,长俊了。”丑女的奶奶听了心里喜欢,仔细地端详丑女,看看是不是真的变俊了,这一看又失望了,她还是丑样子,一点也没有改变,只是长高了一点。

   十年过后,丑女成了村里人有口皆碑的大美女,是公认的俊女人了。可是,丑女的爹娘并没有见女儿变美,只是吊斜的大小眼不淌眼屎了,但还是有点赤红色;朝天鼻只是不再垂清鼻涕了;歪着蛤蟆嘴不流涎水了而已。她爹娘以为是邻居们说反话,无奈的相对而叹。

   丑女的美貌名声传扬了出去,惹来四邻八乡的单身青年们围着她家吹口哨、唱情歌,喧闹哄哄,有的青年显能炫耀,有的青年不服,两下里为了在丑女跟前争面,争风吃醋干起架来,撕扯住对方,打了个头破血流。还有的青年光棍,夜里挺而走险,越墙跳入她家,被她家养的狗咬伤。

   她爹娘一看,心想:“这样可不好,女大不由娘,怕招惹出事非来。”她爹娘一商量,决定给她找个工作干,躲开家乡的这帮青年。丑女的爹在县城机械厂干亦工亦农,看守仓库。恰好一九九五年那厂里开办了一个大酒馆,招收女服务员,她爹和厂领导一申请,立马就进了酒馆。她一进这酒馆,这里的人立时就全部惊呆了,连声共称美女,真乃是月中嫦娥、苎萝西施、塞北王嫱、华池玉环、郿坞貂蝉。一下子就迷倒了大厨师和理管酒馆的经理,来吃酒的顾客见到她后,主动邀请她共饮。一时酒馆因她红火起来,三分之二的顾客是奔她的美貌名气来的。厂长也听说了,广大顾客蜂拥而至,皆是冲着美女来的,酒馆的生意异常兴旺,厂长一高兴,对丑女她爹说:“你好命来!养了个大美女,给我们厂酒馆增添光彩。”厂长平日阴沉高傲的脸,今日是如此笑容满面的和蔼可亲,并且还是主动热情地向他说话。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啊!既然厂长如此高兴,还不趁机求点事,那还等什么呢?丑女爹忙笑着说:“厂长您夸奖了,女儿来咱这里工作了,她娘想来看看,也没个地方住。厂长请您给研究一下,分给我两间房好吗?”本来他觉得很难的事,谁知他一出口,厂长笑呵呵的爽快地说:“老刘退休回老家了,他的那个两间半院就安排给你住吧!”丑女爹听厂长这样,心中大喜,赶紧致谢说:“感谢领导,感谢领导。”

   厂长果真给他安排了住房,办公室主任给送来钥匙。丑女他爹收拾好房院,把家搬进了县城。丑女娘知道这套房院是厂长冲着女儿美貌给的,难道女儿真的变美了。她暗中细看女儿,还是那一张老相貌,无非穿衣打扮时髦了点。               

   有一天,丑女爹去酒馆,见人员像栏上没有女儿的像,就问工作人员,工作人员指着一张美丽女子的像对他说:“这不是吗?你怎么连自己女儿也不认得了?”她爹一看那张像片,惊奇地发现,真得就是天仙女一样俊美,像下印着女儿的名字。这一看她爹吃惊不小愣在了那里。这时丑女来了,他一见女儿,从小的相貌何曾改变呢?像片和真人跟本就不是一个人。工作人员见丑女来了,笑了说:“你爹真逗!刚才看照片说没有你,这不你来了,人和照片对照一下,是不是一个人?丝毫不差的!你挺上像的,你爹愣没认出来!”她爹又看看女儿,再看看照片,更慌了神,惊恐地摇了摇头说:“我老眼昏花,一时没有看清楚。”他回家告诉了丑女娘,她娘也跑来看那照片,唬得差点摔倒,不知所以然。可是,众人都说她女儿是绝色美女,她就奇怪了,明明女儿丑陋无比,怎么能照出美女的像来呢?

   为了解开这个迷,她娘和她专门去照了一张像,果然,像片上的她如花似玉,十足的倾城之色,和她本人不是一人。这一下子,她爹娘是真的愕然了。

   丑女美名远扬,吸引了很多非分之想的人,都像牛腚上的苍蝇一样,乱哄哄地尾随着她献殷勤。一个兔毛商人出重金,买来她的欢心,和她过了一夜。有人知道了,都趋之若鹜,争相来请她花酒,她是来者不拒,一律笑纳。经常有官人和各类人前来找她。有一个局长被她的姿色所迷,来找她共度春宵,恰巧有一个经商的老板要来和她过夜,二人竞争了起来,局长甩出一万元,逼退了那位老板。(在一九九六年一万元是一个不小的数目)那位退步的老板眼睁睁地看着她被那局长的小轿车拉走了,气得直跺脚,骑着125摩托车,远远地尾随着局长的轿车去了一家宾馆,这老板妒火醋意炽旺,记准了二人住宿的房间号,立马就去公安局扫黄办举报了。警察去捉了个正着,处罚了那位局长嫖娼款一万元。那局长为了保全名誉,又交了一万元的封口保密费;为买住那三名警察不往外乱讲,又每人给了一千元好处钱。这位可怜的局长,三万三千元买了半时风流,最终也没有保住密。

   因为她闹得风声太大,公安局扫黄办专对她盯查,她一时困禁了起来,被她交代出来的人有五百多,什么人也有,就是没有女人。

   她在县城有了此声誉在不下去了,就想到外地去打工。开她苞的兔毛贩子又对她说:“去深圳吧,我经常去的,我带你去。那里公司多,你去公司干个秘书能行!”她问:“秘书?我不会写写画画,怎么干?”贩子对她说:“好干的!就是给经理泡茶叶、斟水、挠痒、收拾一下办公室,整理一下办公桌上的纸张;陪经理招待客商时陪酒,你若干得干的非常好!”她听了动心了。

   她爹娘厌恶她给自己丢失了脸面,很不喜欢她。她自小由奶奶养大,和爹娘感情很生疏,很少和爹娘说话交流。爹娘知道管不了她,也就懒得管她。也正巧赶上住房改革,厂里分的两间半房子,需要交钱办房权证归个人。她爹娘正愁钱无处借,她一把给支付上了,解决了她爹娘的燃眉之急。

   丑女见爹娘不喜欢她,知道自己在这县城名声扫地了,都知道她是娼妓,她决心要离开,就随从兔毛贩子去了。

   兔毛贩子领着她并不是去了深圳,而是去了江北的一座城市,把她卖给了一家按摩美容店。

   这家美容院和上海的一家美容院是连锁店。一次,上海的来此处传授经营方式,来人见她如仙般俊美,吃惊不小,就给她拍了照邮寄给了上海那边的老板,老板一见她的花容月貌,立时就要那人把她带去上海。老板多出了资金,给这家美容院补偿,这家老板很灵活,立马答应了。她就跟随着来到了上海,老板一见她,就很喜欢,对她格外偏重一眼。

   有一个深圳个体公司的大老板,六十八九岁,来上海谈生意,被人请到这家美容院里来洗头按摩。他一见到丑女,立时着了迷,泡在美容院里一星期,独自承包了这丑女。大老板问丑女:“小姐你家是哪里?为什么从事了这个职业?”丑女说:“我家是山东,本来是跟人出来去找公司干秘书的,谁知同来的那人把我舍了,独自走了,我只好干下去了。”那老板听说她找公司要干秘书,就问她:“你愿不愿给我当秘书?”她很高兴地说:“很愿意!”

   大老板很高兴,不计成本的给她赎了身,带着她远赴深圳。这老板让她做了贴身秘书,形影不离,不是夫妻胜如夫妻。工作三年,大老板的结发原配妻子一气之下得了重病去世了,大老板就娶了丑女。

   丑女说:“离家几年了,如今结了婚了,想回家看看,也让爹娘见见女婿是长得啥样子。”大老板爽快地说:“好!就应该去认认亲的。”老夫少妻,郎才女貌,张果老携着何仙姑,乘坐飞机来到了山东沂蒙山城。

   老杜见女儿领着女婿回家来认亲,女婿一身高贵衣着,看着年龄比自己还大,就问:“您姐夫,您多大年龄?”女婿不敢称呼爹,说:“我七十二岁了。”老杜一听他七十二岁,心弦一下子绷紧了,因为他才四十八岁,女儿才二十二岁,找了这么一个老头子女婿,比自己还大二十四岁,这门亲是没法向外说,他只有无言默语了,谁让人家富,自己穷呢?女儿是穷苦人,向往豪富,想依攀豪富,不就是唯一的道吗?

   女婿见丈人听了自己的年龄有点不开心,就对丑女说:“哪里有宾馆?我们一起去宾馆吃饭,去叫个出租车拉我们一块去。”丑女去找来出租车,一家人各怀心事,强约束着情绪,坐在一起吃了一顿团圆饭。丑女和丈夫住在宾馆里,夜里大老板对丑女说:“你爹不乐意我,嫌我的年龄大;本来我想给你爹十万元见面礼的,他不太热情,只给他六千元吧!以后家里的事,由你说了算,给多少由你自己定吧!”丑女说:“我爹是个老实人,山里人没见过世面,你不要和他计较。”大老板说:“我和他计较?他一个小毛孩子!我儿子也比他大四岁呢!他还成了我的长辈?哼!”

   丑女这次领女婿回家认亲讨了一个不愉快,家里人都很冷淡,无趣味之下夫妻返回了深圳。这一走就是五年,丑女又想家了,就一个人坐飞机回来了。一进家门,娘在那窄小的院南房里摊煎饼,烟熏得全身污迹斑斑,一脸的灰。丑女见她娘苍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多半,很羸弱面黄,神情疲倦不堪。母女血脉心连,情涌激漾,丑女拿块砖头把烙煎饼的铁鏊子给砸了,对娘说:“娘,您这么大年龄了,身体又不硬朗,就别再干这又脏又累的活了!”她娘愁眉不展地说:“不干哪行啊?我们家是穷苦人家,你弟弟还得成家,要给他买楼结婚,我摊些煎饼卖,添补一下。”丑女拉着娘的手说:“娘,弟弟楼的事,您老不用操心,包在我的身上!这里的住楼多少钱一套?”娘说:“十六万元就能买套大的。”丑女爽然一笑说:“娘,不贵,这点小钱,这钱我出了!”娘叹口气说:“你弟弟也没有个工作。”丑女说:“给弟弟买辆出租车,让他干出租。楼房钱、车钱、学车费我都出,娘,你和爹别犯愁了;也不用干活了,您们闲着玩玩,家里的开支,我每年给您三万元;弟弟的那一切我给五十万元。”她娘听了,心慰地笑了,但笑的并不自然。

   又过去了五年,大老板去世了,丑女继承了他部分遗产,她折合成资金,带着这笔款项返回故乡开了一所中医理疗机构,以按摩、艾灸、火疗、拔罐、美容、泡脚、洗浴为一体。倚仗她的美丽容颜,上门的生意非常火爆。因为她是个体企业大户,被当地政府吸收为政协委员,重要领导都和她关系密切。

   她不再考虑婚姻,抱养了一个女孩抚养着。

   十年之内, 她为家乡建了一座寺庙,善男信女烧香许愿的络绎不绝。

   一天夜里,丑女做了一个梦,有位狐仙来对她说:“你救了我的后裔,我以我的虚幻美容施恩于你,如今你建了一座庙,功德显著,上天知道是我支持你完成的善业,特批我名列仙班,我今辞去,你也该归隐了。”她一梦惊醒,觉得很奇异。

   以后的日子里,那些慕名前来的人见到她直皱眉头,渐渐的门庭冷落,人情萧条。她的一位老情人临分手时说:“你怎么老的这么快,变的比以前丑多了!”她伤心地哭了三天。如今她依然是丑女一个,除了照应养女,闲时就在山野里游逛。

本故事纯属虚构,如有雷同实属巧合。

公丕刚/撰

2021.3.11.10: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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