获得全国“铜锣湾杯”孝文化征文小说类二等奖的作品:梁燕妮(1)【中篇小说】
李跃峰,笔名(网名)山野俗人,陕西省大荔县人,生于1966年10月,酷爱文学。是江山文学网签约作家、江山之星。曾在国家各级报刊发表作品,获省级以上奖励多次。其中,中篇小说《梁燕妮》于2010年获得了首届全国“铜锣湾”杯“孝问苍生”孝文化征文大赛二等奖,栏目剧《咱们村的监委会》获得了2011年全国廉政短剧大赛铜奖,短篇小说《书怨》获得了2009陕西省首届“益秦”杯“与法同行”征文大赛优秀奖。著有长篇小说三部,中短篇小说数部,散文百篇,诗歌几百首。
梁燕妮(1)
原创/李跃峰
第一章
虽然我能预料到艳妮的结局不会太好,但接到母亲的电话后我还是大吃了一惊。我不太明白,艳妮这么一位漂亮、聪慧、贤良、孝顺、善良的人,怎么会有如此悲惨的命运。我想象着她凄苦无助的神态,竟然没有听进去母亲以后的话。当医院外汽车的喇叭声把我拉回现实时,我还手拿着话筒。里面尽是“嘀嘀”的盲音。
艳妮和我同岁,我们都是沙苑乡人,但不同村。她住在南庄,我住在沙湾村。上初中时,我们成了同学,不久便成了无话不说的闺中密友。
艳妮三岁时母亲便去世了。丢下她和刚刚断奶的弟弟与父亲相依为命。父亲为了她和弟弟,一生未娶。每每说到父亲,艳妮就会自豪地说:“虽然我从小便没有了妈妈,但我却有一位世上最好的爸爸。”在初中、高中六年时间里,我随艳妮回了几趟家。只要她父亲在家,便会给我们做他的拿手好饭biangbiang面。biangbiang面真叫好吃。宽宽的,长长的,如裤带。刚出锅的biangbiang面调上葱花臊子和油泼辣子,筋筋地,香香地,吃得人满头大汗,口 齿溢香,吃了第一碗还想吃第二碗。我爱跟上艳妮回家除了关系好外还有一个秘密的原因,就 是去吃雷刚叔(雷刚不是艳妮她爸的正名,而是外号,因为他为人义气、处事刚正,所以村里人给起了个外号。)擀的biangbiang面。
雷刚叔是个很能干的人。是个木匠。尤其爱做新式家具。家具上的花纹雕刻得非常细腻。不仅方圆五个乡镇的人爱叫他做家具,就连城里的人也爱叫。一年到头少说也有两三万元的收入。我和艳妮上高二时,雷刚叔倾其所有并借了两万多元在家中盖了两层楼房,添置了许多电器、家具。他们搬进去后我特意去看了一下,还是三室一厅结构呢!比城里人的房洋气多了。那时候,雷刚叔每一个细胞都似乎在笑。他给我说:“闺女,好好学,和我妮妮一起上大学。如果你的学费不够,叔给你交。”
艳妮的学习很棒,老是我们班的第一名。我比她稍差一些,只是第五。我们坚信,一定能考上大学,而且一定是重点大学。谁知,在高考前十天 ,雷刚叔骑摩托车出去干活时被一辆汽车给撞了。汽车司机开车逃逸。雷刚叔被路过的好朋友张老七送进了医院。
雷刚叔的右腿当时就被撞断,仅仅连了一点皮肉。由于失血过多且耽搁的时间过久已无法接上。头摔在地上,已肿得睁不开眼睛。经CT检查,为蛛网膜下腔出血。
张老七果断决定开颅排淤血,一切手术费他承担。经抢救,雷刚叔脱离了危险。只是腿已成残疾。在这次治疗中,张老七共花了两万余元。
艳妮知道消息赶到医院时手术已经做完。看到父亲残疾的身体及胀大得已不成人形的脸,艳妮伏在父亲身上放声大哭起来。张老七把艳妮拉开。“妮妮,你放心,你爸已经脱离危险了。你不要哭,影响你爸治疗呢。”艳妮这才强迫自己收住哭声。
“妮妮。你来咧。”也许是艳妮的哭声把雷刚叔从睡梦中唤醒了。他挣扎着睁开眼睛,艰难地伸出左手。艳妮忙伸出双手紧紧握住父亲的手,两串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
“妮妮,多亏了你老七叔。要不是你叔,我早都见你妈去咧,见不上你咧。”艳妮丢掉父亲的手,扑通一下便跪了下去,对着张老七说:“叔,你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报的。” 张老七忙把艳妮扶起道:“妮妮,你放心地上学去。马上高考了,争取考上个好大学。你爸和平平有我哩。”
艳妮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跑到了外面花池边放声大哭了一场。
我和史开荣知道雷刚叔出事时已是中午。我们匆匆忙忙赶到医院。一进医院便听见了艳妮的哭声。我和史开荣的心顿时掉进了深渊。
艳妮给我们说了雷刚叔的病情。我们的心彻底地放了下来,只是不免为艳妮的未来担心。毕竟自己的父亲和弟弟不能让别人来照顾 !
“我该怎么办呢? ”艳妮喃喃地道。象是问我们又象是问自己。
“别怕,有我呢。我和你一起照顾叔和艳平。”史开荣道。
“你不上大学了?为了我你上不了大学,我会恨自己一辈子的。”
“你不想考大学了?”我和史开荣都焦急地问。
“那你说我又能怎么办?”艳妮忧郁地说。
是啊。艳妮又能怎么办呢?我和史开荣都低下了头不再言语。我们确实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
就这样,艳妮没有上成大学,而成了一位地地道道的知识农民。
第二章
做完手术已经是下午三点多钟了。丈夫已经去上班,女儿也被丈夫送去了幼儿园。与其回冷冰冰的家,还不如到街上去随便吃些东西。
走出医院,眼前豁然一亮。街两旁的树木已经绽出了碧绿的叶芽。树木在初春的阳光照射下放射着透亮的光。这时,有辆婚车从街上驶过。人们驻足试图透过车窗看一看美丽的新娘。虽然没有一个人会看到车里面的新娘,但人们还是掩饰不住内心的好奇。婚车过去了,我想起了艳妮的婚事。
艳妮长得可漂亮了。在我们班就有几个男生在追呢。追得最猛的是张爱民和史开荣。至于暗恋的男生那就没法统计了。据说,有一大半呢。说来还有个故事呢。在高二第二学期考完试后,几个男生在校外喝酒,结果有两个宝贝喝多了。一个醉得上吐下泻,一个爬在桌上说着醉话。“梁艳妮,我爱你。梁艳妮,我爱你。…… ”这一个吐得正凶的宝贝强忍住恶心扑了过来。“梁艳妮是我的,你不能叫。”爬在桌上的这位伸手把吐的那位的手一拨,道:“是我的。”吐的那位怒冲冲地道:“是我的。”爬在桌上的这位猛地站了起来,拉住吐的这位的领口道:“是我的。”于是,两人扭在一起打了起来。旁边的男生忙拉开。从此,这两个宝贝便成了我们班的课外谈资。
张爱民,微胖,个也不矮,但学习成绩平平而且还有些流气。艳妮很厌恶他。可是他却没有一点自知之明还一个劲地纠缠艳妮。直到有一天他找了几个社会流浪青年“教训”史开荣吃亏后才不甘心地退出了“战阵”。
史开荣高大帅气,气质文雅,和艳妮同在一村,可称得上青梅竹马。史开荣的学习很好,每次考试在我们班老是第二第三。我自愧弗如。艳妮对他情有独钟。艳妮和史开荣在高三第一学期便私定了终身,决心白头到老,相携终生。
据艳妮说那是在高三第二学期刚开学不久的一个农历十三的夜晚。那晚,月亮如一张拉满了的弓,饱满有力。
月亮把它的清辉洒落在沙苑中学的操场里。操场如同铺了一块银灰色的地毯,雍容华贵。操场四周高大的梧桐幻化成了身着绿裙的贵妇人,温柔典雅。梧桐叶在微风的吹拂下发出沙沙沙的响声,如同歌唱家在浅吟低唱着优美的抒情曲。沙苑中学的青年学子们三个一伙两个一对正在高谈阔论畅想未来。有的沿着操场缓缓散步;有的聚在操场中央,梧桐树下指点江山;也有的坐在地上,仰望星空沉思默想。
史开荣和艳妮沿着跑道缓缓地走着。
“我想考西北农林科技大学,做一个果树专家,好让咱村的人能靠栽果树发家致富。”史开荣边说边使劲地向前方冲拳,向左右踢脚。
“你就那么大点出息。”艳妮白了他一眼,娇嗔地握住粉白的小拳朝他的肩膀砸去。
史开荣敏捷地一闪,顺势抓住她的手向怀里一拉,把她抱在了胸前。
艳妮曲臂把他一推,满脸红晕。“操场上有人呢。”
史开荣放开艳妮,迅速地向周围看了看,顺势向前助跑了几步,打了个响亮的二踢脚,紧跟着打了个漂亮的旋风腿。
艳妮微笑地瞅着生龙活虎、朝气蓬勃的史开荣,脸上泛溢着粉色的红晕。
待史开荣站定身子痴痴地望定她时,艳妮快快地蹦到史开荣身边,一把拉住他的胳膊向操场边的一株古槐下钻去。
古槐的树干足足有足球粗细。它茂盛的枝叶向下垂着,似一柄巨大的绿伞覆盖在大地上。在明亮的月夜,树伞下显得异常神秘与朦胧。
一到树下,艳妮就紧紧地抱住了史开荣的脖子,浑身热辣辣地,颤抖不已。
史开荣紧紧地抱住了艳妮丰腴绵软的腰身,俯下头,将火辣辣的唇轻轻地覆在艳妮微闭的双眼上,继而顺着艳妮光滑的脸颊滑到了她鲜红的嘴上。
风轻轻地吹着,树叶在沙沙做响,犹如一曲优美的抒情乐曲。草丛中蛐蛐欢快地叫着,犹如歌唱家的浅吟低唱。远处村庄的狗在此起彼伏地吠着,犹如神奇的乐器在演奏。好象它们也感到了这对恋人忘我地拥抱,热烈地亲吻,在为他们奏乐庆贺。
不知过了多少个时辰,他们终于从忘我的激情中回到了现实。
周围只有风在哼唱,蛐蛐在伴和。已没有了同学们的脚步声和打闹声。夜已深沉。
“走。回吧。”艳妮慢慢地抬起头,温柔地望着史开荣幸福的眼睛。
“走。”史开荣把艳妮揽在臂弯里走出了古槐的阴影。
刚走进跑道,史开荣感到有个阴影向自己扑来,忙下意识地抬起左臂,护在头侧。刚一举起,便有一记沉重的拳砸在左臂上。他又赶紧举起右臂,立马,又有一记沉重的勾拳打在了他的右臂上。随即,他赶快把右脚向后撤了一小步,身子稍向左拧,双拳重叠随身子下蹲护住档部。立马,他的掌心便被一个膝盖狠狠地撞击了一下。到这时,史开荣才看了看站在他面前气喘吁吁、神色慌张的张爱民。
张爱民突袭失手后,忙慌慌张张地向后退了几步,用手指定史开荣。留有遮耳长发的二十一二岁的社会青年将史开荣和艳妮团团围住。随着张爱民的指令,向史开荣逼来。
史开荣镇定地向四周扫了一眼。
这几位社会青年慑于史开荣的威严停下了脚步。
史开荣用手点了点这几位社会青年,道:“这不管你们几个的事。明白的就请立马走人。现在就走。就当没有这回事。如果不走,而且还想和我过招的话,那就不客气了。”
那几个社会青年见状,稍微犹豫了一会儿,便陆陆续续全部离去了。
张爱民等那几位社会青年一走,脸刷地一下变得惨白,两条腿也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哆嗦。但还是强打起精神对史开荣摊了牌。
“史开荣,我建议你以后少跟梁艳妮来往,否则,不要怪我不客气。”
史开荣用左手揽住艳妮的肩,让她紧紧地靠在自己肩上,平静地对张爱民道:“张爱民,我和艳妮的关系不用你来指手画脚。你都不拿称称一称,自己有几斤几两,还跑来抢我的女朋友。你吓唬谁呢?再练上十年看能不能打赢我!”说完,便揽着艳妮的肩头离开了操场。
望着渐渐远去的史开荣和艳妮,张爱民气得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他在心里暗暗发誓:不管你梁艳妮走到那里,我都要把你弄到手。
艳妮在向我诉说这件事时,满面的自豪与兴奋。也是的,象史开荣这样的男人谁不爱呢?
第三章
晚上,丈夫和朋友在客厅里聊天。女儿到邻居家串门去了,我一个人半躺在床上翻看着相册。
这是我们俩人在沙梁上的合影。枣花已开,整个背景碧绿一片。我穿了件红色毛衣,浅蓝牛仔裤披肩长发。艳妮穿件绿色宽大带帽夹衣,头发整齐地梳拢到后面扎成了个马尾巴,额前有一缕留海,一双大眼睛温柔地看着前方,嘴角带着幸福的微笑。看着她自信而温馨的笑容,我的心不禁隐隐刺痛。
高考后,我考上了西安医科大学,史开荣考上了西北农林科技大学。而艳妮则留在了家乡务农,侍侯残疾的父亲,照顾上学的弟弟。父亲伤愈后隔三间五还有人请雕刻家具,但毕竟活已很少。虽然活少,但对艳妮来说也减轻了不少负担。在这期间,艳妮拜师学习了裁剪,加上自己的悟性很快就成了方圆几十里内的名裁缝。她曾给我写信说,自己有点手艺才能配的上开荣的大学身份。
开荣和艳妮的关系一直很好。在我们考上大学后,我曾和开荣去过一次艳妮家。在艳妮家,艳妮对开荣说:“如果以后你遇到了合适的人可以把我忘掉。我不能拖了你的后腿。”当时开荣就急了。“你看你说的什么话?你是我的唯一。我今生今世非你不娶。有英子做证。谁变心就……”还没等开荣的话说完,艳妮忙用手捂住了开荣的嘴。“不要胡说。我还能不相信你吗?只是我有个预感,我们将来成不了。”我和开荣都劝艳妮要想得开。开荣再次保证不会变心。艳妮感激地看了看史开荣,又微微地摇了摇头。
经过三年多的奋斗,艳妮终于还完了父亲出事时欠下的债。艳妮家的日子终于走上了正轨。
在这期间,艳妮的弟弟梁艳平没有考上高中。艳妮竭力坚持让弟弟复习,可是弟弟不愿意,父亲也坚决反对。无奈,艳妮只好同意弟弟留在家中务农。暑假里,在史开荣的劝说与帮助下,艳妮和艳平把家中的五亩老枣全部嫁接成了冬枣。
这段时间,我收到了几封艳妮的信。她很乐观,说,她已攒了一些钱,等开荣毕业后好风风光光地办个婚礼,让开荣高兴。唉,只要生活能随人愿的话该有多好。可是……。
在我快要毕业的那个周末的中午,艳妮突然来到了我的宿舍。她明显有些憔悴,有些疲惫,而且非常伤感。
“你怎么了?”我吓了一跳。
她不待我让已一屁股坐在了床上,低头不语。
“你到底怎么了?别吓人了。”我着急地道。
“我和开荣断了。”她有气无力地说。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很惊奇地问。
突然,她长叹了一口气。果敢地抬起头来道:“先给弄些吃的,我饿了。
灶上还没有开饭,我和她去校外一人吃了一碗扯面,就来到学校内的草坪里,坐在石凳上促膝长谈起来。
“英子,我订婚了。”艳妮貌似轻松地说。但我明显可以看到她眼睛中的忧伤与无奈。
“和谁?”我关切地问。
“张会斌你认识吧?”
“就是那年初五到你家给叔拜年的那个张会斌?”
“就是他。”
“他?”
我很惊愕。那是个典型的榆木脑袋,老实疙瘩。那天的情景很快出现在了我脑海中。
初五那天,我去给雷刚叔拜年。 与艳妮聊得很投机。这时,来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伙子。穿一身灰色的稍显大点的半旧西服。穿双闪亮亮的新黑皮鞋。贴头皮短发,稍显枯燥、蓬乱。黑黑的四方脸庞。体形粗壮,憨厚老实。他放下自行车,从车头把上取下一只黑色的皱皱巴巴的人造革皮包。皮包鼓鼓囊囊的也不知道装了些什么东西。
“会斌哥,来咧。伯咋没来?”艳妮微笑着前去接皮包。向上房喊道:“爸,我会斌哥来咧。”
会斌抓紧皮包,紧张得有些结巴:“我来,我来。我爸在屋里待客哩,叫我来咧。”
艳妮顺势松了手,又过来和我聊。
“这是谁么?恁憨 。”
“我爸他好朋友的娃。”艳妮向会斌斜了一眼,坏坏地一笑。“人老实得很,踢几脚都放不出一个屁来。”
“你看你把人家说成啥咧?人家可是给你爸拜年来的。”
“真的。在他村你知道人家咋叫他哩?”
“咋叫哩?”
“榆木疙瘩。”
我们俩都捂住嘴笑了起来。开始还能抑制住,到最后竟然撑不住郎声大笑起来。尤其是艳妮,竟然笑得弯下了腰,流出了眼泪。
就是这么一个人。艳妮竟然要嫁给他?实在让人想不通。
“你本来就看不上他,为啥还要答应嫁给他?”
“唉……”艳妮长叹一声。
原来事情是这样的。
张老七有三个儿子。老大、老二均已结婚另住,只有会斌还没有订亲。
会斌从小就老实憨厚,经常受人欺负。在会斌十五岁那年,他随父亲张老七去沙苑乡集市卖羊。到市集后,张老七遇到一位故交,被邀去喝茶。临走,张老七对儿子道:“你在这里等着,谁来都不要卖,等爸回来再卖。”会斌答应了。但不一会儿就有五六个人来买羊。会斌一概拒绝了。后来,来了一位三十多岁的小伙子,他把羊前前后后看了看,摸了摸,问羊咋卖。会斌说:“我爸说咧,等他来了再卖。”小伙子说:“你爸我认得,刚刚他还给了我一根烟。他让我来的。说只要三十五块钱。”会斌于是只收了三十五块钱便把羊给了那个小伙子。心里想,终于帮父亲干了一件事。小伙子刚要走,张老七回来了。一见儿子手里没有了羊,忙问:“羊咋咧?”会斌忙把钱给了父亲。父亲大惊:“羊要卖六十块钱呢。娃,你叫人给骗咧!”
会斌忙向小伙子望去,还没走远。张老七撵了前去。把羊要了回来。从此,张会斌便得了个榆木疙瘩的外号。因为老实,张老七夫妇便把儿子视若至宝,总怕别人欺侮。张会斌中学毕业后没考上大学。张老七便让会斌跟自己学瓦匠。虽然会斌脑子迟钝,但因为老实,所以便一招一式地把父亲的手艺全学了下来。不出几年, 也成了远近闻名的巧匠人。不过,巧归巧,他只能当个匠人。遇到与人打交道,算帐等等,还是不行,总被人捉。所以,张老七非常担心儿子今后的事。
麦收秋种之后,张老七突然觉得下腹有些疼痛,便来到县人民医院做了个检查。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医生不告诉他病情,要他儿子来。他告诉医生:“儿子都忙,就不要打扰儿子们了。有啥病直接告诉我。我能挺住。”于是医生告诉他他得了肝癌,而且已到了晚期。他知道,自己再只有三个多月的寿限了。
对自己的病,张老七并不害怕。他只是担心会斌的婚事。虽然之前,也有媒人前来提亲,但那些女孩不是太老实就是太贪财,他都不满意。其实,张老七心中早已有了一个人选,那就是好友雷刚的女子,梁艳妮。以前,总怕艳妮不愿意不好意思提。现在自己不久于人世, 也就不再顾忌脸面了。便壮着胆子请来了艳妮的小学老师张老师,委托他前去老友家说媒。在老七心中,艳妮不仅能帮会斌管好家,而且还不会欺负会斌。这是最好的选择。艳妮上学时,老七还不敢有这样的想法。但艳妮现在在农村。像自己这样的家境,会斌这样的手艺,也不会辱没了艳妮。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念头,他才有了娶艳妮为儿媳的想法。
一周前的那个中午,艳妮在自己的闺房中缝完最后一件衣服,来到父亲房中。
雷刚坐在沙发里满面愁容。手中的纸烟已有一寸来长的烟灰,快燃到手指了。他的思绪正纠缠在艳妮的婚事上。
“爸,晌午吃啥饭呢?”
雷刚身子一震。纸烟的长灰折断了,飘然而下。
“妮妮,你来。”
艳妮来到父亲身旁,靠在炕沿上抠指甲。
“你张老师刚走,他给你说媒来咧。”雷刚犹犹豫豫地说。
艳妮只是抠指甲,没有说话。
“是你老七叔托他来的。想把你定给你会斌哥。”
艳妮停止了抠指甲,看着他父亲的脸。
雷刚低下了头,稍停了停,又继续鼓足勇气道:“你老七叔已经得了肝癌,到了晚期。”
艳妮觉得心在往下沉,往下沉,沉到了无底的深渊。
“爸没有给你张老师说肯字话,也没说不行。我知道你心里有开荣,开荣心里也有你。你看不上会斌。但爸也不想伤你老七叔的心。毕竟他救过爸的命,毕竟他也快死了。”
艳妮的内心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爸不想看着你受罪。”
雷刚一直没有敢看艳妮。自顾自地说完了要说的话。也许是烟头烧痛了他的手,也许是内心深处的疼痛,他巨烈地抽搐了一下,把烟头扔到了地上,用那只好脚慢慢地但却狠狠地踩灭了。
“爸。你让张老师给我老七叔说,我愿意。”艳妮平静地望定了父亲道。
“唉!……”雷刚深深地埋下了头,用他那双粗糙但却有力的手严严实实地遮挡了起来。
第四章
“妮妮。也太难为你了。但开荣怎么办?你将来怎么办?”我知道开荣是一心一意地爱着艳妮的。他如果知道了是会很痛苦的。
“没办法。谁叫他爱的是我呢。”顿了顿,艳妮又道:“唉。我也不想这样子。你知道我爸很爱我。能把我和弟弟带大很不容易。再说我爸也很讲义气,这才有了雷刚的外号。在他出事那时候,要不是老七叔及时相助,我爸早就没命了。现在老七叔病重,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我爸不愿意看到老七叔遗憾地死去。要是在过去,他早都拿定了嫁我给会斌的主意。但他毕竟舍不得我,所以要我自己拿主意。如果我不愿意,他也不会勉强我,但我却会让两个人不痛快,甚至会痛苦一生的。这两个人就是我爸和我爸的恩人老七叔。他们二老痛苦一生,我肯定会一辈子不安心,不快乐的。即使和开荣结了婚也会不快乐的。只要我愿意了,那只有开荣一个人不快乐。如果他真的爱我,那么,就连他也会快乐起来的。”
多善良的人啊。她就是从来不考虑自己的感受。
下定了嫁给会斌的决心后的那天,艳妮把开荣叫了回来。开荣来到艳妮家时已是晚上八点左右了。艳妮身穿一条淡绿色的连衣裙,披散着满头柔顺的乌发正静静地坐在门厅下的椅子上等他呢。
“妮妮,把我叫回来有啥紧事 ?”开荣焦急地问。
艳妮忧郁地站起来,道:“开荣哥,你跟我来。一会儿我告诉你。”
艳妮走出家门,向村外的枣树林走去。
史开荣紧紧地跟随在后。
月光透过枣树稀疏的叶子在沙地里投下斑驳的阴影。枣树林中如梦如幻。行走在前面的艳妮则如御风而行的天仙,美丽非凡。史开荣跟在后边,一颗心在突突突地狂跳着,犹如初恋的小伙子见到了梦中的情人一般。
艳妮走到一处青草茂盛,野花纷繁的枣树下停了下来。
史开荣也跟在她后边停住了,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艳妮一瞬。
“开荣哥,我对不起你。我也是没有办法啊。我实在不想让我爸做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这对他来说无异于自杀。我欠我爸的实在太多了。”
艳妮转过身,看着开荣,美丽的大眼睛里满是哀愁。
史开荣的心一下子便从山顶跌至了山谷。
“我决定嫁给张会斌了。”
史开荣感到天旋地转,站立不稳。但很快,他便稳住了身子。他了解艳妮,也理解艳妮。他知道,艳妮决定嫁给张会斌是鼓足了多大的勇气的。她一样会很痛苦的。他对着艳妮无言地点了点头。
“开荣哥,这一辈子,我的心永远是你的。他虽然能拥有我的身子,但永远别想占有我的心。谁都别想。”艳妮雪白的脸颊上泛起了粉红色的雾晕。小巧的鼻子急促地煽动着。眼里满含了幸福的光芒。
“哥,我今晚就把我最珍贵的东西给你。”说着,艳妮拉开了连衣裙的腰带,把裙子退了下来。顿时,史开荣眼前一亮。艳妮那雪白的身体在月光下泛着白玉般轻柔的光泽。两只小巧高耸的乳房浑圆而饱满,尤其那丛黝黑而稀疏的毛发恰到好处地点缀在洁白细腻苗条美丽的身躯上,令艳妮的美更加超凡脱俗。
史开荣望着神仙般美丽的艳妮,呼吸急促,血脉贲张。他急急地除掉了自己的衣物,一把把艳妮搂在了怀里。两个人吻在了一处。
草丛里蛐蛐在愉快地唱着祝福的歌。远处的狗也在快乐地叫着。就连脚下的青草和小花也在微风的指挥下跳起了欢快的舞蹈。
史开荣的嘴在艳妮光洁而白皙的肌肤上热烈的游动着。
艳妮微闭着双眼在幸福地呻吟着。
当史开荣的嘴游动到艳妮那动人而馨香的草甸时,他停止了热烈的动作,并很快站了起来。嘴里喃喃地道:“我不能。我不能。不能叫你这辈子让他看不起。你是圣洁的,你是高贵的。你应该是他的女王。”
“哥。”艳妮的眼睛立马涌出了长长的泪。她一把抱住史开荣的脖子,用柔软的唇盖住史开荣有力的唇,疯狂的亲吻起来。
“哥,你真好。下辈子我们再做夫妻,好吗?”
史开荣紧紧地抱紧艳妮,平静地道:“恩,下辈子我们再做真正的夫妻。”
月亮悄悄地钻进了如纱的白云。它实在不想打扰这对深深相爱着的可怜人了。它要给他俩留够充足的时间好互诉衷肠;给他俩留够静谧的环境好细细地感觉对方的心跳。
蛐蛐和远方的狗停止了歌唱;草儿和花儿也停下了舞步。它们一点儿也不想分散他俩甜蜜的心儿,一点也不想破坏他俩幸福的感觉。
我有点嫉妒梁艳妮了。她不仅拥有了至美至善的身体和心灵,而且还拥有了人间最为真挚的爱。只是,她今后能否如开荣所愿平安幸福地生活下去呢?因为张爱民就和张会斌住在一个村子里。我为她暗暗担心。
(未完待续)
草庐书屋
我是一个俗人,自认为没有经天纬地之才,就于庚寅年退隐草庐书屋,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写文章,过起了隐士的生活,乐哉悠哉。
草庐书屋是我的书房名,十五平米。南面贴墙放了两个书架,书架上摆满了我喜欢的书籍。北面窗下摆放着一台电脑,那就是我学习和写作的地方。中间的地方我本想放一张藤编的圆桌和三几张同样为藤编的圈椅,可妻子不同意,就摆放了一张双人床,做了客床使用。于是,我的书房就变成了客房兼书房,为一房二用了。但我来我家住宿的客人极少,一年内也没有几次,所以,书房绝大部分时间还是被做为自己的本质属性使用的。
我的书屋虽然是一个狭小的房间,但在我心里它却包藏宇宙,无所不有的。我在其中享受到了绵绵不绝的幸福和快乐。
我的书屋是一个圣贤满满的学校。里面有老子、庄子、释迦牟尼、孟子、毛泽东等东方哲人,有柏拉图、列夫托尔斯泰、卢梭等西方贤圣,有屈原、司马迁、杜甫、李白、苏东坡、曹雪芹、泰戈尔、莎死比亚等中外文学大家。他们从来都不嫌弃我是一个无名之辈,平等地与我探讨哲学和文学,探讨做人的道理。在他们的谆谆教导下,我终于学会了快乐生存,并在他们营造的文学殿堂里徜徉漫步,领略世界各地的人文风光、风土人情,认识了罗密欧与朱丽叶、列文、安娜卡拉尼娜、贾宝玉、林黛玉等等个性鲜明的人物。在他们的陪伴下,我终于脱离了浮躁与烦恼,获得了宁静和快乐。
我的书屋里朋友很多,而且都是挚友,没有损友和恶友。他们既在现实生活里,也在网络的世界里。自从我退隐书屋之后,过去那些善于钻营的要追求金钱、权力和美女的所谓的朋友就都立马忘记了我,而是孜孜不倦地去寻找他们的所谓的能为他们帮上忙的所谓的朋友去了,我的书屋也就立马变得纯洁了,变得没有了聒噪而获得了宁静。而留下的,能继续和我交往的现实的朋友就只有了同病相怜、知心知音的朋友。人与人之间没有了尔虞我诈,变成了真诚和坦率,变成了纯洁和简单,变成了宁静和怡然。现实里的朋友不来,我就打开电脑,于是,志同道合的朋友便从QQ好友里走来了,从网易博客里走来了,也从文学网站里走来了。他们要么和我谈论生活的琐事,有了困难互相安慰,出主意想办法,有了快乐互相分享最终获得了加倍的快乐与幸福;要么探讨一些人生哲理,社会新闻,在探讨中获得了提高与感悟,获得了智慧与心得;或者分享一段搞笑的视频,一首美妙的音乐,一篇寓含哲理的美文,在不知不觉中享受着生活的乐趣。我们中间没有矛盾,只有理解和宽容。
我的书屋里也有美丽的风景和山水森林。可我这美丽的风景与山水森林,一般人却无法享受,只有我和我的朋友们才能领会其中的精髓。那是要用无为的心和极静的心灵才能享受的。只有在完全放松的情况下,才能聆听到平日里被我们烦躁的心忽略了的蝉噪、虫鸣、狗吠以及客厅里挂钟的脚步声;才能在别人看电视的时候,灭了灯,拉开窗帘,把满天的星辉和明月白云邀请进房间,是我的灵魂得到休憩和提纯。这时候,再泡杯香茗,舒服地倚坐在沙发里,放飞心灵,让心随着月光飞进月宫,和灵魂深处的那个人共享静谧的时光。心灵放飞够了,再拉上窗帘,按亮台灯,翻开名家散文或者小说读读,马上,心就又会随着陶渊明步入桃花源,静享世外淳朴的民风;随着汪曾祺,进入江南的水乡,和小明共同经历那半僧半俗的透明纯净生活;随着沈从文领略湘西的风情,随着贾平凹欣赏陕南的美景。让自己的身心在作者的导游下,游历祖国的大好河山。
也许,这辈子,我写不出什么名堂,但我愿意像那些无名的小花一样,努力地成长,尽最大限度地做好自己,开出美丽淡雅的文学之花。即使能够愉悦一位过路的小孩,让他或者她消解了路途的疲乏,我也知足了。也许,我还能够成为一棵繁茂的大树的。这样,我就能为更多的路人提供栖息的场所了。如果能够这样,我就欣慰了。但不管能够成为什么,我都会不断努力的,争取能够成为最美的小花,最茂盛的树木,甚至壮观的大山,为更多的读者服务。
唐代著名作家刘禹锡在他的《陋室铭》里写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可以调素琴,阅金经。无丝竹之乱耳,无案牍之劳形。南阳诸葛庐,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这也是我的书屋的写照。
2013年8月4日于草庐书屋
往期小说推荐:李跃峰短篇小说:枯井缘与书怨【短篇小说】
特别声明:图片来自网络,如有侵权请联系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