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文蔚‖绣房烟娘（小小说）

这是1927年的春天。马镇里来了户新人家，多了间绣阁，绣阁开张那天，锣鼓喧天，极尽奢华，一群老百姓立在从街那头铺到绣阁门前的红毯边，伸长了脖子去瞅着这绣阁主人的到来。

一辆福特缓缓驶入街巷在红毯尽头前停下，车夫开门，下车，再忙不迭小跑到车的左边，毕恭毕敬地打开车门。

“呵,一女的!”

“挺俊啊,这脸蛋。”

从车上下来的女人气质不俗，束着一收腰黑长裙，戴着一金丝镶边帽，踩着一银跟黑帮鞋，有一头乌黑亮丽发，更是一纤纤素手，脸上略施粉黛，眉眼尽是风情……她倒也不去理会围观群众的赞美声，只是抚了抚衣服上的褶皱，挺了挺脊背，双手垂下交握在一起,安静的立在车旁。

　　少顷，车上又下来一中年男子，头发已少许斑白，脸上稀稀疏疏地爬上了几道皱纹，但目光凌厉，就像鹰瞅准了猎物那般。

迎宾席中立即有一穿着讲究的年轻男人迎上去，“陈将军,陈将军,这真是好久不见,来,您这边请。”

　　年轻男人边说着边忙不迭地点头哈腰:“这位小姐是?”这时他才注意到立在车门旁的女人。

“这啊是我养女，字烟娘，你以后唤她烟娘即可。”陈将军将烟娘拉到自己身侧。

“咋，难怪我就说这天下怎会有这般天仙似的人物，原来是陈将军的养女，这日日夜夜受着您的熏陶，这想普通，都难哩。烟娘小姐，幸会幸会！”

烟娘只是冷冷清清地扫了扫他伸出的手,微微颔首:“嗯。”

“囡囡,过来看这绣阁,喜欢不喜欢。”将军唤烟娘道。

绣阁通体采用欧美风格，白纱窗，碧纱橱，大理石铺底，落地灯照明，绣具摆放在落地窗旁，一切相得益彰。

“嗯，挺好。”烟娘挑眉。

“今天你冯伯伯还得找我谈点事，你自己先在这边休整打理，莫太晚回家。”车夫迎了出来,打开车门，再关上，陈将军摇下车窗。

“再见，父亲。”烟娘颔首，再抬头便撞见陈将军宠溺的目光，烟娘目送福特车绝尘而去，像是下了什么很大的决心似的，许久才缓缓转身，而后，阳光满怀。

一个月过去了，马镇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平静。但是闹市里的市民们对这间绣阁的讨论却没有停止。

“这绣阁凭空多出这么些间大绣房，这将军不简单吧。”

“嘿，你还不知道他，人哥哥可是冯玉祥，是称霸一方的主。”

“说起这个烟娘，也不是个简单人物哩，她那一手好苏绣，啧啧，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她那绣阁里最最让人称道的，是那《清明上河图》，绣的那是栩栩如生啊！”

“对对对，我昨儿去绣阁时便相中了那上河图，那家伙使的是双面绣法，不过那标价，忒高！”

“那可不。”围观群众中一片附和声。

“好了好了，都别看了，打烊了。”绣阁里的小厮出来吆喝，“小姐早回府上去?”并向还在制作绣品的烟娘询问道。

烟娘挑眉，点头，并将针线放回针盒。

“走吧。”

“好嘞，小姐，您这边请。”

马车一路飞驰，良久，驶入将军府，早有仆人等候在外，见烟娘一来，便飞似的也迎了过去。

“小姐，老爷和冯将军谈军务去了，您先喝口茶。”老嬷嬷捧来一碗上好的茶。

“嗯好，你先下去吧。”烟娘接过茶，抿了一小口，见老嬷嬷走远后，便放下茶杯，拿着针线和绣布，快步上了二楼。

小跑到书房里，烟娘锁了门，徐徐呼出一口冷气。

“老爷,您回来啦。”是守门的夫差的声音。

烟娘拿着绣针的手不禁一抖。

“囡囡，在哪呢?”这是父亲沧桑的嗓音,听着军靴踢踏地板发出的特有的声音对此时的烟娘来说无疑是种煎熬。

“烟娘！”此时的将军已经转开书房把手,语气微急。

“父亲。”坐在书桌旁的烟娘缓缓放下绣针和绣品起身微微鞠躬，再抬头，便迎上陈将军狐疑的目光。

“烟娘啊，怎么在我书房里做刺绣？”陈将军不动声色地逼近，抓起绣品，反复翻看。

“父亲房间安静。”烟娘也不乱阵脚。

“哦?”陈将军缓缓放下绣品，“这最近啊，咱家丢了枚金戒指，也不知道烟娘有没有拿错呢?“陈将军扶着胡须盯着烟娘。

一旁的老妪得了命令，便巴巴地踩着她的三寸金莲小脚，一把把烟娘拉近，“小姐，得罪了。”眼睛放出异样的光。

　　倒也搜得仔细，将烟娘别在衣服上的锈针都搜了出来，陈将军放下绣针，起了身，“囡囡，饭好了，下去吃吧。”

“好的,父亲。”烟娘颔首。

军靴声渐远，烟娘把刚绣好的《清明上河图》仔细叠进箱子里，锁上铁匠那儿订制的锁，才提着箱子下楼。

“要结束了吧?”她暗自发问。

一个月后，马镇被国共联合军攻破，得了军机要塞的国共联合军势如破竹，很快，军阀被彻底推翻。期年后，马镇上又多了个博物馆，《清明上河图》摆在最显眼的地方。

作者:欧阳文蔚，生于2003年，四川省广安市人，学生，闲时喜欢书写文字。目前已在《长风文艺》《中国诗歌文学精品》《作家美文》《知青情缘》《中外作家网》《诗刊微刊》《乡土文学》《中国作家网》等网络平台发表作品若干，另有一些作品见一些省级教育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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