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313）恒温质疑司马家的政权
读通鉴（313）恒温北伐收洛阳
1、苻生的部下朝不保夕
永和十二年丙辰，公元356年
春，正月，燕太原王慕容恪引兵济河，未至广固百馀里，段龛帅众三万逆战。丙申，慕容恪大破段龛于淄水，执其弟段钦，斩右长史袁范等人。
齐王龙辟闾蔚被创，慕容恪听闻其贤，遣人相求，闾蔚已死，士卒降者数千人。段龛逃脱而走，还城固守，慕容恪进军围之。
秦司空王堕性格刚峻，右仆射董荣、侍中强国皆以佞幸进，堕疾之如仇，每朝，见董荣未曾与他说话。有人劝说王堕："董君贵幸无比，公宜小降心意接引他。"
王堕说："董龙是何鸡狗，而令国士与他说话！"正好碰到有天变，董荣与强国进言于秦主苻生说："今天谴甚重，宜以贵臣呼应。"
苻生说："贵臣唯有大司马及司空。"
董荣、强国说："大司马是国之懿亲，不可杀。"于是杀王堕。
将行刑，董荣对他说："今日还敢拿董龙双于鸡狗么？"王堕瞋目叱他。洛州刺史杜郁，王堕的外甥，左仆射赵韶套恶他，谮于苻生，认为贰心于晋而杀之。
壬戌，苻生设宴请群臣于太极殿，任命尚书令辛牢为酒监，酒酣，苻生怒说："何不强人酒而犹有坐着的！"引弓射辛牢，杀之。群臣惧怕，莫敢不醉，偃仆失冠，苻生才高兴。
匈奴大人刘务桓卒，弟弟刘阏头立，将贰心于代。二月，代王拓跋什翼犍引兵西巡，临河，刘阏头惧，请降。
燕太原王慕容恪招抚段龛诸城。已丑，段龛所署徐州刺史阳都公王腾举众投降，慕容恪命王腾以故职还屯阳都。
2、凉州的考验
秦征东大将军晋王苻柳遣派参军阎负、梁殊出使于凉，以书信劝说凉王张玄靓。阎负、梁殊至姑臧，张瓘见他们，说："我一个晋臣；臣无境外之交，二君何以来辱？"
阎负、梁殊说："晋王与君邻藩，虽山河阻绝，风通道会，故来修好，君何怪焉！"
张瓘说："我尽忠事晋，于今六世了。若与苻征东通使，是上违先君之志，下隳士民之节，这怎么可以！"
阎负、梁殊说："晋室衰微，坠失天命，这已是很久的事。所以凉之先王北面二赵，唯知天机。如今大秦威德方盛，凉王若想要自称帝于河右，则非秦之敌。想要以小事大，则曷若舍晋事秦，以保福禄！"
张瓘说："中州好食言，之前石氏使车适返，而戎骑已至，我不敢信。"
阎负、梁殊说："自古帝王居中州者，政化各殊，赵为奸诈，秦敦信义，岂得一概待之乎！张先、杨初皆阻兵不服，先帝讨而擒之，赦其罪戾，宠以爵秩，固非石氏之比。"
张瓘说："必如君言，秦之威德无敌，何不先取江南，则天下尽为秦有，征东为何辱命！"
阎负、梁殊说："江南文身之俗，道污先叛，化隆后服。主上以为江南必须兵服，河右可以义怀，故遣行人先申大好。若君不达天命，则江南得延数年之命，而河右恐非君之土也"。
张瓘说："我跨据三州，带甲十万，西苞葱岭，东距大河，伐人有余，况于自守，何畏于秦！"
阎负、梁殊说："贵州山河之固，孰若殽、函？民物之饶，孰若秦、雍？杜洪、张琚，因赵氏成资，兵强财富，有囊括关中、席卷四海之志，先帝戎旗西指，冰消云散，旬月之间，不觉易主。主上若以贵州不服，赫然奋怒，控弦百万，鼓行而西，未知贵州将何以待之？"
张瓘笑着说："兹事当决之于王，非我身所了。"
阎负、梁殊说："凉王虽英睿夙成，然年在幼冲，君居伊、霍之任，国家安危，系君一举耳。"张瓘惧，于是用张玄靓的命令遣使称藩于秦，秦因张玄靓所称官爵而授之。
（这就是孙子说的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几句话逼得对方不得不服从。）
3、劝一头狼不吃羊
将军刘度攻秦青州刺史王朗于卢氏；燕将军慕舆长卿入轵关，攻秦幽州刺史强哲于裴氏堡。秦主苻生遣前将军新兴王飞拒刘度，建节将军邓羌拒慕舆长卿。王飞未至而刘度退。邓羌与慕舆长卿战，大破之，抓获慕舆长卿及甲首二千余级。
桓温请求移都洛阳，修复园陵，章十余次上表，不许。拜恒温征讨大都督，督司、冀二州诸军事，以讨姚襄。
三月，秦主生发三辅民治渭桥；金紫光禄大夫程肱劝谏，以为妨农，苻生杀之。
（苻生这种主君还有啥好劝的，让其疯狂到底。）
夏，四月，长安大风，发屋拔木。秦宫中惊扰，有人称贼至，宫门昼闭，五日才停止。秦主苻生推捕告贼的人，刳出其心。
左光禄大夫强平劝谏说："天降灾异，陛下当爱民事神，缓刑崇德以应之，才可消弭写数学异。"。苻生怒，凿其顶而杀之。
卫将军广平王苻黄眉、前将军新兴王苻飞、建节将军邓羌，认为强平是太后的弟弟，叩头固谏，苻生弗听，出苻黄眉为左冯翊，苻飞为右扶风，邓羌行咸阳太守，犹惜其骁勇，故皆没有有杀。五月，太后强氏以忧恨卒，谥称明德。
姚襄自许昌攻周成于洛阳。
六月，秦主苻生下诏说："朕受皇天之命，君临万邦；嗣统以来，有何不善，而谤讟言之音，扇满天下！杀不过千，而谓之残虐！行者比肩，未足为希。方当峻刑极罚，复如朕何！"
（苻生还认为自己杀少了人。）
自去春以来，潼关之西，至于长安，虎狼为暴。昼则继道，夜则发屋，不食六畜，专务食人，凡杀七百余人。民废耕桑，相聚邑居，而为害不息。秋，七月，秦群臣奏请禳灾，苻生说："野兽饥则食人，饱当自止，何禳之有！且天岂不爱民哉，正以犯罪的人多，故助朕杀他们！"
（这大概是史上最混蛋的话了，比起来说何不食肉的愚蠢，这就是洞明之后的残忍。）
丙子，燕献怀太子慕容晔卒。
姚襄攻洛阳，逾月不克。长史王亮劝谏说："明公英名盖世，兵强民附。如今顿兵坚城之下，力屈威挫，或为它寇所乘，此危亡之道啊！"姚襄不从。
4、恒温北伐
桓温自江陵北伐，遣督护高武据鲁阳，辅国将军戴施屯河上，自率大兵继进。与寮属登平乘楼望中原，叹息说："遂使神州陆沉，百年丘墟，王夷甫诸人不得不任其责！"
记室陈郡袁宏说："运有兴废，岂必诸人之过！"
恒温作色说："当年刘景升有千斤大牛，啖刍豆十倍于常牛，负重致运，曾不若一赢牸，魏武入荆州，杀以享军。"
八月，已亥，恒温至伊水，姚襄撤围拒战，匿精锐于水北林中，遣使对恒温说："承亲帅王师以来，姚襄如今奉身归命，愿敕三军小却，当拜伏路左。"
恒温说："我自开复中原，展敬山陵，无豫君事。想要来的话便前来，相见在近，何烦使人！"姚襄拒水而战。
恒温结陈而前，亲被甲督战。姚襄军众大败，死者数千人。姚襄率麾下数千骑兵奔于洛阳北山，其夜，民弃妻子跟随姚襄的人有五千余人。姚襄勇而爱人，虽战屡败，民知姚襄所在，则扶老携幼，奔驰而赶赴。
恒温军中传言姚襄病创已死，许、洛士女为恒温所抓得，无不北望而泣。姚襄西走，恒温追之不及。弘农人杨亮自姚襄所来投奔，恒温问姚襄的为人，杨亮说："姚襄神明器宇，孙策之俦，而雄武过之。"
周成率众出降，恒温屯军故太极殿前，既而徙屯金墉城。已丑，谒诸陵，有毁坏的都修复，各置陵令。上表镇西将军谢尚都督司州诸军事，镇洛阳。以谢尚未至，留颍川太守毛穆之、督护陈午、河南太守戴施以二千人戍洛阳，卫山陵，徙迁降军三千余家于江、汉之间，执周成以归。
5、燕平华北
姚襄逃奔平阳，秦并州刺史尹赤再次以众降姚襄，姚襄于是据襄陵。秦大将军张平攻击他，姚襄为张平所败，于是与张平约为兄弟，各罢兵。
段龛遣其属段蕰来晋求救，下诏徐州刺史荀羡将兵随段蕰相救。荀羡至琅邪，惮燕兵之强，不敢进。王腾寇鄄城，荀羡进攻阳都，正好霖雨，城坏，获王腾，斩之。
冬，十月，癸巳朔，有日食。
秦主苻生夜食枣多，旦而有疾，召太医令程延，使就诊。程延说："陛下无它疾病，食枣多了。"
苻生大怒说："汝非圣人，安知我食枣！"遂斩之。
燕大司马慕容恪围段龛于广固，诸将请急攻。慕容恪说："用兵之势，有宜缓者，有宜急者，不可不察。若彼我势敌，外有强援，恐有腹背之患，则攻之不可不急。若我强彼弱，无援于外，力足制他，当羁縻守之，以待其毙。兵法"十围五攻"，正说的是这个情况。段龛兵尚众，未有离心。济南之战，非不锐，但段龛用兵无术，以取败。如今凭阻坚城，上下戮力，我尽锐攻他，计数旬可拔，然杀我们士卒必多矣。自有事中原，兵不暂息，我每念之，夜而忘寐，奈何轻用其死！要在取城，不必求功之速！"
诸将皆说："非常人所及。"军中听闻，人人感悦。于是为高墙深堑以守。齐人争运粮以馈燕军。
段龛婴城自守，樵采路绝，城中人相食。段龛举众出战。慕容恪破之于围里，先分骑屯诸门。段龛亲身自冲荡，仅而得入，余兵皆没。于是城中气沮，莫有固志。十一月，丙子，段龛面缚出降，并执朱秃送蓟城。慕容恪抚安新民，全部平定齐地，迁徙鲜卑、胡、羯三千余户于蓟。
燕主慕容俊具朱秃五刑，任命段龛为伏顺将军。慕容恪留慕容尘镇广固，任命尚书左丞鞠殷为东莱太守，章武太守鲜于亮为齐郡太守，才还。
鞠殷是鞠彭的儿子。鞠彭这时为燕大长秋，以书信戒鞠殷说："王弥、曹嶷，必有子孙，汝善招抚，勿寻旧怨，以长乱源！"鞠殷推求，得王弥侄子王立、王嶷，孙子王岩于山中，请与相见，深结意分。鞠彭复遣使遗以车马衣服，郡民由是大和。
荀羡听闻段龛已败，退还下邳，留将军诸葛攸、高平太守刘庄将三千人守琅邪。参军谯国戴遂等将二千人守泰山。燕将慕容兰屯汴城，荀羡击斩而死。
下诏遣兼司空、散骑常侍车灌等持节如洛阳，修五陵。十二月，庚戌，皇帝及群臣皆服緦，临于太极殿三日。
司州都督谢尚借口有病疾不出行，任命丹杨王胡之代之，未行而卒。王胡之是王廙的儿子。这一年，仇池公杨国从父杨俊杀杨国自立；任命杨俊为仇池公。杨国儿子杨安奔秦。
解读：恒温第二次北伐，止步于洛阳，比第一次好。但第二次完全就是保存自己的实力，以回朝廷争权夺利。
恒温叹息北方的生灵涂炭，叹的就是司马家政权的不合法性，这是质疑。差不多明说，司马家这种祸害对天下要有个交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