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生情(陈捷专栏)
陈捷
端午节那天夜晚,天很热,晚上睡不着,我信步走上省城一所大学旁的大街,迎面有两个人挡住了我的去路,其中一个人五十多岁的样子,衣裤整齐,皮凉鞋在路灯照耀下油光锃亮,鼻梁上架一副深度近视眼,他以一口纯正的普通话问我:“老先生,您认识我吗?”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摇了摇头说:“恕老朽眼拙,眼生得很。”
近视眼旁边的那个年轻人以巴结上司的口吻对我说:“这位是我们学院的王院长,你怎么连院长都不认识?”
我觉得好笑,大学里的院长充其量也就是在大学某一个分院里算个人物,出了大学丢在人堆里,他既不是三头六臂,也不是红头发蓝眼睛,又有几个人认识他呢?不过我还是耐着性子说:“对不起这位先生,我不是大学里的老师,也不是大学里的学生,如何认识你们的院长大人?”
近视眼平静地说:“不认识没关系,(他用手指着不远处一间乡村酒吧)旁边有一间酒吧,我请您喝一杯,让您认识我一下行吗?”
我想,这里面大概有点蹊跷,反正闲来无事,不妨喝一杯冰镇啤酒降降温,于是欣然应允。
喝了一口啤酒,近视眼又问:“您真的对我一点印象也没有吗?”
我又仔细打量了他一番,仍然毫无所获,于是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说:“老眼昏花。”
近视眼终于笑了说:“老师,我是您四十年前教过的学生,后来考上大学,留校当了老师,您怎么会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我说:“我们老师是这样的,特别优秀的学生会记得很牢,特别调皮的学生也会记得很牢,一般的学生就记不住了。前几年,我去重庆旅游,站在朝天门码头正不知往何处去,突然,有一个中年汉子在我肩上拍了一掌问:‘老头,你想去哪儿我送你去。’我想,素未平生,素不相识,我怎么可能随便就跟他走?中年汉子看出我的疑虑说:‘放心,我不是坏人,我是重庆大学的教授,不会骗你一个糟老头儿。’我说,失敬失敬,不敢劳动教授先生。中年汉子不由分说拉着我就走,找了一家酒店,点了一大桌菜,要了一箱啤酒,我们俩喝了半天,他也不肯说为啥请我喝酒,临别他才说,老师,刚才是跟您开玩笑,不尊敬之处请原谅,我是您以前教过的学生,您只需要知道这个就足够了。我想,大概他以前不是特别优秀,也不是很调皮,所以,我一点印象没有,如果,他以前就是这样调皮,我一定会记住他的。”
近视眼说:“是的,我以前任何方面都不突出,是一个很平庸的学生。”
我笑着说:“你现在可不平庸了,须仰视方可见,大学院长可不是一般人物了。”
近视眼谦虚地说:“可能我的运气比较好吧?”
告别近视眼往回走,我想起我们同学会聚会那一天,见到我的老师我也故意不叫他,老师可就生气了说:“调皮,你们这一届几百个学生,只有两个当老师的,一个是你,一个是那个农村来的小姑娘,在省城教小学,你们两人要是不认我我可要生气了!”
我笑着说:“老师您真的会生我的气吗?我没有饭吃您给我买饭菜,我没有钱上学,你给我十元钱十斤粮票,我不敢花,害怕还不起,直到毕业我才原物退还给您,您的大恩我永远不会忘记!”
我的老师也激动起来了,硬拉着我去他家喝酒。
学生见到老师,虽然过了几十年,还是想小小调皮一把,这就是师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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