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律诗的炼字及其运用

格律诗的炼字及其运用

何谓炼字
所谓炼字,就是为了表达的需要,在用字遣词时进行精细的锤炼推敲和创造性的搭配,使所用的字词获得简练精美、形象生动、含蓄深刻的表达效果。这种对字词进行艺术化加工的方法,就叫做炼字。
为何要炼字
诗歌是凝练的语言,不仅要求形象生动,还要讲究韵味。
“诗家语”与其他文学样式的语言相比,更具抒情性、含蓄性、精炼性、跳跃性。古人作诗是非常讲究炼字的,字炼得好,不仅能准确地传达事物的特征及诗人的思想感情,还具有言有尽而意无穷的效果,从而引发读者的联想并体会其弦外之音,味外之旨。
古往今来,文人墨客们为我们留下了许多锤炼语言的佳话。
“语不惊人死不休”是杜甫炼字炼句的铮铮誓言;
“吟安一个字,拈断数茎须”是卢延让锤炼语言时的真实写照;
“求得一字稳,耐褥五更寒”是欧阳修对锤炼语言的执着;
“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是贾岛对锤炼语言的执着和感怀……
如何炼字
1、注意词语的特殊用法
现代汉语中的一些词语的用法较为特殊,了解其用法,对于我们写作起到至关重要的作用。
李白在一首表现音乐的诗中写道:“客心洗流水,馀响入霜钟。”
要理解这个“洗”字的妙处,首先就要弄清其用法。
在用法上它有被动意义,亦即“流水洗客心”之意。“洗”字与“客心”搭配就充分表现出了音乐涤荡胸中世俗杂念的巨大感染力量,与“流水”搭配又暗取“高山流水”的典故,恰到好处地表现了诗人与蜀僧的深情厚谊。
王安石的名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用一个带有使动用法的“绿”字,用来支配“江南岸”,不仅写出江南大地由枯变绿的过程,更“状难写之景如在目前”,将江南大地生机勃勃的景象呈现出来。
2、注意抓住景物特征
炼得极好的字,往往能抓住特征表现景物。
杜甫的“江碧鸟逾白,山青花欲燃”一句中,“燃”字用得极妙,由“燃”字我们首先想到的是火,而把花与火相比,就抓住了花明丽、鲜艳的特征,在青绿背景的反衬下,花朵就显得格外红艳。不仅如此,还利用火苗燃烧的跳动感,赋予花儿以动感,化静为动,就把花朵竞相开放、生机盎然的特征准确地传达出来。
又比如杜甫在《旅夜抒怀》中这样描写所看到的景象:“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诗人为何要用“垂”、“涌”二字来描述星和月?原来诗人抓住了“平野阔”这个特点,用此二字正符合视觉规律:仰望天空,因原野空阔,星星近者高,远者低,就像往下掉的样子,故用一“垂”字;平视前方,因原野空阔,月亮从江边升起,给人的感觉从江中升出一般,故用一“涌”字;而“涌”又带有一种强烈的动感,不是从江水中浮起,而是“涌”起,又因诗人抓住了江水澎湃、激荡的特点。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等诗句也有同工异曲之妙。
3、注意赋予所描绘事物的情趣、情感和诗意
为了充分体现好自己作品中赋予景物以情趣、情感。我们就要打开诗意的空间,驰骋想象。
如,孟浩然的《宿建德江》
移舟泊烟渚,日暮客愁新。
野旷天低树,江清月近人。
后两句是为人传诵的名句。一个“低”字,抓住了景物的特点,而一个“近”字则赋予了景物以感情。诗人为何不说江清“人近月”而说江清“月近人”呢?当然,除了要符合音韵、格律上的要求之外,更重要的因为“日暮客愁新”,所以月亮成了一个能理解诗人痛苦和愁情的伴侣,它要主动靠拢来陪伴、安慰漂泊流浪之人。
4、注意把自己的主观情感外化
如,李白的《独坐敬亭山》,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
相看两不厌,唯有敬亭山。
李白正是以物观物,所以才不知何者为己,何者为山,才会这样忘我与投入。而这种闲适、安闲的心境诗人把它外化到“云”上去了,李白何以知道云“闲”,因为李白是云,因为李白拥有一份安闲与闲适,只不过他把这种感情移到了外物上。在美学上,这叫做“移情”。
所以说一切客观外物只有经过我们感情的内化与浸,才能获得灵气与生命。菊花不是意象,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中的菊花是意象,因为它是诗人宁静、澹泊的人生诗意追求的象征;同是杜甫笔下的花,“感时花溅泪,恨别鸟惊心”中的“花”饱含了诗人的血泪,而“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中的“花”则透出诗人获得暂时宁静与幸福后的喜悦。诗歌中的每一个意象都是独特的,都是其主观感情的外化,在写作炼字时要注意将自己体会和情感渗透进去。
5、注意要抓住创造的意境的和谐美
和谐是美学追求的一种境界,也是中国传统文化的重要特征和基本精神。
王维的名句“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中以“直”状烟,看似无理,然而只有“直”字方能使烟具有挺拔、刚劲、坚毅的阳刚之美,方能与塞北的“大漠”、“孤烟”这种阔大、雄浑和苍凉的境界形成一种和谐之美。
6、注意词性的运用对情感的强化
炼字,以动词和形容词为主,兼及虚词。
一是炼动词往往能起到化静为动,形象生动的效果。
我们在创作一首诗时,是由一些诗的意象按照一定的艺术构思组合而成的,而真正能构成鲜明的化美为媚的意象的词,主要是表动态的具象动词。
因为名词在诗句中往往只是一个被陈述的对象,它本身没有表述性,而能给作主语的名词以生动的形态的,主要就是常常充当谓语的动词,这样,具象动词的提炼,就成了中国古典诗歌炼字的主要内容,离开了炼动词,炼字艺术就会黯然失色。
前面的许多例子中提到的大多是动词。
二是虚词用得恰到好处往往可以获得疏通文气,开合呼应,悠扬委曲,活跃情韵,化板滞为流动等美学效果。
杜甫的《登高》:“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常”字写时间之长,频率之高,由此强化了诗人因遭遇坎坷、长期漂泊而产生的孤苦与悲凉的心境;“独”字,根据对仗的原则,可以理解为“偏偏”之意,诗人却偏偏要在多病之秋登高感怀,这不正是伟大的爱国诗人那种忧国忧民、虽九死犹未悔的执着精神的体现吗?
张籍的《秋思》:
洛阳城里见秋风,欲作家书意万重。
复恐匆匆说不尽,行人临发又开封。
诗中一个“复”和“又”字把游子那种复杂而细腻的心理活动充分表现出来了。
如果说,王勃《滕王阁序》中的名句“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去掉“与”、“共”二字就会大为减色,欧阳修《昼锦堂记》首句本为“仕宦至将相,富贵归故乡”,后改为“仕宦而至将相,富贵而归故乡”增加两个“而”字,使文义大为增光。
三是炼数量词能增添丰富隽永的诗情。
数量词大约和讲究概念与逻辑的数学、物理有某种密切的关系,因此,从文学特别是诗歌的角度来看,它似乎是枯澡乏味的。
其实不然,我们看李商隐的《锦瑟》,开头“锦瑟无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华年”,尽管元遗山慨叹“独恨无人作郑笺”在前,王渔洋表示“一篇锦瑟解人难”于后,“五十弦”、“一弦”、“一柱”这些并非富于诗意的数量词,在高明的诗人的笔下,却获得了一种朦胧之美与多义之美,却是不争的事实。
“前村深雪里,昨夜数枝开”,郑谷把僧齐己的《早梅》诗中的“数枝开”,改为“一枝开”,齐己因此而拜郑谷为“一字师”,这故事是人们耳熟能详的。
据元代盛如梓《庶斋老学丛谈》记载,张桔轩有诗云“半篙流水夜来雨,一树早梅何处春”,元遗山认为既指明了“一树”就不能又同时表疑问“何处”,一树梅花也绝非早梅,于是他就把“一树”改为“几点”,“几点”本身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但用在这里描绘逐水而流的梅花,却符合生活的真实,也使全诗气机流畅。
四是炼形容词化抽象为具体,变无形为有形,使人如闻其声,如见其人,如触其物,如历其境。
诗歌是社会生活的主观化的表现,少不了绘景摹状。这种任务,相当一部分是由形容词来承担的。我国古典诗词中炼形容词,有两种情况值得特别注意,一种是形容词的重叠运用,一种是表颜色的形容词于句首与句末的运用。
王维的《积雨辋川庄作》“漠漠水田飞白鹭,阴阴夏木啭黄莺”,郭彦深就说“漠漠阴阴,用叠字之法,不独摹景之神,而音调抑扬,气格整暇,悉在四字中”。
只有篇中炼句,句中炼字,炼字不单是炼声、炼形,同时也是炼意,只有切合题旨,适合情境,做到语意两工,这样炼出来的字才能真正金光四射。从前面所引用的成功的炼字来看,他们都是和炼意紧密结合在一起的炼字,只有炼出具体生动的富于美学内容和启示性的字,才能使“意”具有感染人的力量。我们只有加强练习,才可熟能生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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