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0705摄于深圳南山
我的朋友西西,中大本科毕业后,在广州熬了两年,去年末终于辞职回了洞庭湖畔,九月即将入职家乡隔壁县的学校编内岗位,担任高中地理老师。我没有回。走出办公室,看到学生们在架空层“哒哒哒”上蹿下跳打羽毛球、乒乓球;在教室“哗啦啦”翻着书奋笔疾书;打篮球扭到脚的男孩子坐着轮椅老远朝我扬手:Shine好!身后跟着一大群好哥们儿,我调侃道,这架势好像混社会的大佬啊,顿时一片笑声如海浪惊起一滩鸥鹭。西西,你可知,如今我所见的这些景象,我所过着的这些时光,我所珍惜的、怀念的、感慨的这些片段,都会是陪伴你余生的寻常啊。噢,要是你听到我说这句,一定会笑着打断我,说什么余生,走一步算一步呗。也是,那么勇敢的你,那么果断的你,那么坚强的你,从来就不会给自己的人生设限,包括事业、爱情和生活。我只是从心里涌出很多很多的感慨,像煮开了的水,“咕噜噜”地冒泡。还记得吗?在中大的小北门,我玩笑说你或许可以做老师啊,既然广州教高中要研究生学历,那搞不好你可以去湖南教书呢。你立马朝我翻了个白眼,说,我可做不来,我性子太急,学生要是半天做不对题,我可能会忍不住跳着脚把ta的头拧下来。再后来啊,你匆匆准备教资考试,每天来往于岗顶租的小公寓和中大南校图书馆,从早到晚粘在椅子上啃厚厚的中公教辅;请了假风风火火赶回湖南参加笔试、面试,然后返广、打包行李、退租、回家,一气呵成。我问过你何以从文案策划转战教育领域的,只是不记得你的具体答案了,好像那时你说,就想通了,觉得当老师也挺好的。大概,你是累了吧,在勾心斗角的企业里,痛苦不堪,虽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但是学校,确实会单纯很多很多。你忠正刚烈、快言快语,心情都写在表情上,也确实更适合呆在学校。最重要的是,我知你在企业做得不快乐,甚至痛苦,无数次追问工作的意义。那么,学校真的可以给你关于追询意义的答案,起码你会得到孩子们很多很多的即时反馈。你可能依然会痛苦,但你也会收获快乐。母亲要是还在的话,她一定会很高兴,一定会欢欢喜喜地把你邀到家里吃饭,给你夹菜,说些“你看帅颖天天熬夜皮肤越来越差黑眼圈快挂到下巴了”之类的琐碎,就像前年在广州那样。西西,那年我们一起绕着珠江一圈圈地跑,畅聊理想,聊未来,聊房价,你说你一定要留在广州,这样才能让自己的孩子,一出生就享受大城市优质的教育资源。我也以为我注定会留在广州,安安心心做我的高中老师,下班了去西关逛一圈喝喝早茶烤几串扇贝说蹩脚的粤语假装自己是个老广。那时的我们,何以会想到,后来啊,我们的人生轨道,终究出现了巨大的岔路口。但是好在,兜兜转转间,有缘的人终会重逢。你去了我的家乡,生我养我的地方,勤勤恳恳地培育我的同胞,我们暑假寒假,或许还可以像往常一样约出来逛逛街,听你感叹那些挂在架子上的衣服多么多么的面目可憎。西西,你说我们的人生,像不像两艘航行在茫茫大海的小船,一阵风吹过来,一个浪打过来,俯身出舱,早已辨明不了前路何方,只有白茫茫的一片水光。你说几年以后,当我们都到而立之年,人生又是怎样的景况?这些天,日子很难熬的时候,我都在努力寻找一些决定的端倪,总觉得很多重大抉择的背后,一定埋藏着许多的蛛丝马迹,就像乔布斯说的“生命里的每一个点都会最终连成线”。好多个想不通的时刻,我都会踮起脚往前望过去,寻到那些也许预示着现在的端倪,比如怎么就来了深圳呢。——于是想起初一那年人生中第一次来深圳,在欢乐谷排了好久的队坐太空梭,升到高空头痛欲裂,不敢看脚底的景象;想起高二暑假第二次来深圳,第一晚就在光明吃了乳鸽,第二天去了小梅沙看海;想起大一有天在中珠,陌生的校友过来帮我们取卡在树枝上的羽毛球,我随口问了句:“同学你是哪里人啊?”他腼腆地答:“我是深圳人。”但是啊,兴许这些真的是命运冥冥之中显露的端倪呢,就像那年我们一起坐在中大小北门的餐馆,我随口说了句,也许你能去湖南教书呢。这样想想,会不会坦然、从容许多呢。所以无谓挣扎,尽情享受每一个当下吧。西西,我希望你快乐。如果永远快乐很难,那我永远祝你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