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盏一桃源,你可知建盏的三生三世
观建盏与茶人的关系,曾经如胶似漆,而后情到浓时情转薄,时隔多年,恍惚柳暗花明又一村,肖似三生之缘。
有人趣谈:
如果建盏也有三生三世,第一世当是李太白,江南的软妹子,青黛画眉红锦靴,精美绝伦的金叵罗里,满是伊朗高原阳光气息的葡萄酒,怎不让人沉醉?
第二世那边该是苏东坡了,西湖南山净慈寺的南屏谦师为他七汤点茶,兔毫斑盏更让人爱不释手,茶吃得口滑,禅聊得入巷,不觉醉茶矣。
倘有第三世,做个蒲松龄,瓜棚豆架,走路口渴,喝我一碗黑陶碗里的大碗茶,齐东野语,姑妄言之,想来亦是风雅!
打趣归打趣,之于建盏的三生三生到底是怎样,麦盏君也想和大家说道说道。
“三生”指前生、今生、来生。对于心爱的人和事,仅有一生的羁绊,显然不够,要“缘定三生”才能多少表达信念的坚定、情感的炽热。
第一世:两宋的辉煌
建盏的第一世,是天之骄子的一世。
两宋时期,是中国艺术史的一个关键时期。彼时陶瓷业、茶业都有里程碑式成就。
在宋朝君主、高官的带领下,宋代人酷爱点茶、斗茶,高朋满座之时,除以诗文唱和之外,常以斗茶为乐,斗茶首选茶器,就是建盏。
北宋名臣范仲淹在与同僚章岷(浦城人)斗茶时有诗《和章岷从事斗茶歌》,曰:
年年春自东南来,建溪先暖冰微开。
溪边奇茗冠天下,武夷仙人从古栽。
……
北苑将期献天子,林下雄豪先斗美。
……
黄金碾畔绿尘飞,紫玉瓯心雪涛起。
斗余味兮轻醍醐,斗余香兮薄兰芷。
建盏作为黑釉之典范,其盛名和价值取决于器物本身的历史影响力,建盏完全融入进了两宋生活,整个宋代的人文思想和艺术品位,造就建盏在中国陶瓷发展历史中的革命性意义和最高地位。
建窑之天工造物,完整体现了宋代追求的极简和留余风尚,将单色釉建盏以其自然造化的形和色展现得淋漓尽致。
蔡襄对建盏的评价是“出他处者,皆不及也”——建盏的成功,其他窑口的产品是无法复制的!
而惊才绝艳的艺术家兼不称职皇帝宋徽宗同志在所作《大观茶论》中则认为“盏色贵青黑,玉毫条达者为上”——好的茶盏,就应该是建窑兔毫盏的样子。
建盏的第一世,是天之骄子的一世。但这样的辉煌,为何在如今的中国,似乎看不到太多影子?
入元以后,元朝统治者继承了宋室的宫廷文化,保持着点茶的喝茶习惯,建盏依然具有使用空间,只是社会大众开始兴起散茶,茶器的使用进入了多元时代。
进入明朝以后,宫廷内依然保留有点茶的习惯,但洪武二十四年,朱元璋废除团茶改散茶,建盏与团茶的使命彻底结束,建窑的烧制从理论上而言伴随着市场的消失而停烧。
建盏的第一世,猜得到这开头,却猜不到这结局,留下许多遗憾。
第二世:现代的重生
虽然明初朱元璋废除点茶之后,建盏沉寂多年。但它的艺术价值,不因点茶的兴废而转移。作为瓷器本身,依然令人惊艳。
1935年,美国人詹姆士·普拉玛受到日本的影响,寻找到他们惊为天人的黑釉茶碗的故乡——水吉镇。
普拉玛氏将相关成果发表在英国《伦敦新闻画报》,这个成果在欧洲、美国都引起轰动。可惜当时民国政府自顾不暇,并没有对建窑采取保护措施。
新中国成立以来,建窑终于得到专业考古队的发掘研究,建窑建盏烧制技艺,也得以大部分恢复继承。
1979年9月,由中央工艺美院、福建省科委、省轻工所和建阳瓷厂等部门和单位组成攻关小组,进行仿古建盏实验,经过近两年的反复实验,终于在1981年3月第一次向社会公布了仿宋兔毫盏的样品,并获得了有关人士的好评。
1981年5月7日——10日,福建省科委邀请了北京故宫博物院、中国历史博物馆、轻工部陶瓷所、外交部总务司、上海博物馆、上海硅酸所等三十多个单位的五十多位专家、学者对新烧制的建盏产品进行鉴定,结果表明,仿宋兔毫盏不仅形似,而且神似。无论是釉色、纹理,还是胎骨、造型等都达到了宋代建盏的水平,并获得国家科技四等奖。此后,仿宋兔毫盏逐步走入市场。上世纪九十年代,仿宋油滴盏、鹧鸪斑盏等也获得成功,并批量流入市场。
经历了上世纪六十年代国家组织遗址考古挖掘,以及八十年代进行烧制技术恢复。近年来,建盏被列入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建盏再次走进社会大众茶桌,广大茶文化爱好者和收藏爱好者,在阅尽千帆之余,也开始被风格独特的黑釉瓷建盏吸引。
李达作品
据笔者了解,目前建窑故乡水吉镇和周边城镇已经有上千家从事建盏烧制的手艺人,产业越来越兴盛,说明市场越来越大。
建盏发掘、仿制的成功,无一不敲打着我的内心。
国家兴则经济兴,经济兴则文化兴,文化兴则建盏兴!
第三世:未来的复兴
建盏在宋代的成就可谓高山仰止,完全继承它的成就,不是一朝一夕的轻巧事。
老盏始终是有限的,只有少数人能拥有,如果没有现代工艺师的探索,我们拿什么留给后代子孙呢?
光靠老盏,建盏难以得到持续不断的生命力和悠久的传承。多少非遗技艺因为无法走入日常生活,而被束之高阁,也没有年轻人愿意从事学习,殷鉴不远,建盏界应当警醒。
个人观察,建盏行业的竞争很激烈,工艺师的进步以月为单位。建盏是天工与人巧的结合,就是要不断进取,看看老天的极限,和自己的极限,能到什么地步。敢坚持的人,都有那么一股劲。
胡金花作品
从遥远的宋代开始,建窑的窑工就在和高铁胎釉的不确定性作斗争,并获得宋徽宗的极力推崇和文人名士的竞相追捧。
经过数百年沉寂,仍能以其顽强的生命力重回现代文明世界,并站稳脚跟。许多一开始看衰建盏的旁观者,如今都已经改观。
这样的「逆袭」,经历了太多考验,遭遇了太多惊险。
建盏在烧制技艺一度失传的前提下,能成为一条可持续并不断壮大的产业链,中间承载无数人经年累月的心血。
如果人人都只夸老盏好,对新盏泼冷水,天天想着吃老本,迟早坐吃山空!过去的事情已经不能改变,要过好当下,着眼未来,方有可为。
曜变难烧、银兔毫难烧、茶叶末难烧,难道就不去尝试了吗?第一个复原银油滴的人,要是也这么想,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