诵读‖《母亲是条河》 作者:董莉田

NO:767

《母亲是条河》

作者:董 莉 田

诵读:傲雪红梅

小时候,故乡的村东头有一条小河,不喧闹,也不静默,涝年不涝,旱年不枯,无论雨水是否丰沛,它都一如既往地按照自己的节奏细水长流,村里人都叫它“宝河”。仔细思量,母亲就宛如这条小河,无论生活如何变化,她都从容淡定地梳理着每一段岁月。

   母亲1930年出生的儿时的艰难滋养了母亲心底的和善、坚韧、乐观。

我的外祖父外祖母是老实巴交的乡下人,他们无冬历夏起五更爬半夜磨豆熬浆点卤水,天色微微亮,外祖父就走街串巷吆喝着豆腐,风里雨里的,他们努筋拔力地养活着六个儿女。每当日薄西山,六个孩子便倚着烂树枝捆扎的栅栏翘首等着他们的晚归的父亲,奢望着父亲能给他们买回来白面馍馍。这样的企盼几乎没有兑现过!他们的父亲拖着疲惫的步子,满脸木然地对儿女们摆摆手:儿啊,吃把豆渣睡吧。

母亲每一次讲到这些,我眼前浮现的总是电影《白毛女》里的镜头:盼到白面和红头绳的喜儿欢天喜地,饥肠辘辘的母亲他们则是失望与无奈。母亲说:习惯了,夜里饿醒了,就透过夏不遮雨冬不挡风的窗户看月亮、数星星。

母亲九岁的那年腊月,遭遇日本鬼子扫荡,全村的大人孩子在极度的惊恐和慌乱中奔向西山的山坳里躲避。家里人谁也没有留意,母亲在慌乱中抓起几把豆渣塞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隆冬的风刀子一样削过一个个山头,吹着尖利的口哨在山坳里横冲直撞。两三天过去了,饥饿寒冷使大人都撑不住了,更何况小孩子呢!母亲最小的妹妹当时只有两岁,饿得直哭叫。尽管外祖母一直用手捂着孩子的嘴巴,可是,哭声还是让山坳里的人揪心。同样饥饿难忍的母亲从口袋里抓出豆渣给妹妹吃……母亲眨着清澈的眼睛对外祖母说:娘,我要妹妹活着。

1974年,父亲托人帮忙,让我大哥到县里的百货公司当合同工,这件事因为没有给生产队长“上香”,生产队就克扣了我们全家人一年的蔬菜。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这种“惩罚”无疑是雪上加霜。

也不知母亲从哪里讨来的辣椒秧,家里大大小小的盆盆罐罐全都栽上了辣椒。从暑天到深秋到隆冬,这一盆盆一罐罐的辣椒或碧绿或火红,它们被母亲侍弄的像待嫁的丫头般有模有样,这些鲜亮的色彩,给困境中的心陡增了一朵朵的阳光。母亲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一株株辣椒,丰富了一家人的餐桌,捂暖了一个又一个贫瘠的昼夜。我后来也试着种辣椒,也在自己的文章中写辣椒,这或许是这些特殊的辣椒给予我的一种特别的情愫吧。

晴天也罢,阴雨也罢,从没有听到过母亲的一声哀叹和抱怨,她守着自己的心有条不紊地打理着或丰满或干瘪的每一个日子。1979年,父亲去世,此时的母亲才48岁,她瘦弱的肩膀扛着这个家,带着她的六个儿女和七十多岁的婆婆一步步往前奔。

2000年,生活再一次露出了狰狞的面容。正值风华正茂的我家庭遭遇变故——天妒英才,丈夫病逝。看着不满十岁的儿子,望着空荡荡的家,我呼天不语,喊地无声,绝望撕咬着我的每一根神经。年迈的母亲依旧是处变不惊,老人家一次次地告诉我:丫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丫头,没有过不去的火焰山!!这句话是老人家留给我的最宝贵的财富,困顿荒芜的日子,这句话引着我和年幼的儿子向着有光的地方走。

母亲离开我已经十六年了,时光的流逝并未冲淡她的音容笑貌,相反的是,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却依旧在我眼前那么生动那么鲜活,且久弥新。

母亲是条河,是一条清澈透明的河,是一条波澜不惊的河,无论岸边的垂柳怎样摇曳,也无论天上的星斗怎样皎洁,无论是风和日丽,也无论是电闪雷鸣,母亲守着初心,无怨无悔地编织着每一段灿烂的岁月。母亲就是故乡的那条“宝河”,这条河以她的笃定、以她的韧性一直淙淙地流在我的记忆里,留在我的灵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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