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万
老万其实不叫老万,叫万利,也不姓万,姓曹。是我这么叫老万的。
猛一看老万,不像好人,但有大腕的气概和气度。中等个子,梳了一个大背头,一根根头发像钢丝一样弯曲在头上。走路摇摇晃晃,甚至有些罗圈,一般大腕都这样走路。一只膀子是曲的,是那年酒喝多了,骑摩托摔的。看上去是两根没有对齐的木棍,不在一条线上。
他读书的时候非常翻怪,经常逃学。后来从溧水白马中学一直逃到溧阳南渡中学读书,成为此地学生中的一霸。毕业时,一直被南渡中学的学生追到溧水和溧阳县的交界处才罢。就像国界,他站这边与那边的溧阳学生隔空对骂。
他当我学生时,一直怕我,我的样子吓人,其实我不敢打他,我怕他报复。不知道哪天他会把的我自行车轮胎扎破或把窗子砸个洞。现在才知道他也非常怕我,怕我打他,因为他看到我练武,总是躲得远远的。我一直保持这种态势压他,并不真的敢打他,只是连吓带哄,威恩并用,保持一种他不敢闹事的状态,就立马收兵。
毕业后他去了无锡当消防员,听说很勇猛。一旦有了正当职业,他就显得人模狗样。回来看我,常常把上好香烟掏出来一散。头发也不像以前像堆稻草,而是根根顺畅,油光闪亮。再不是以前那种鞋帮都是破的球鞋,而是皮鞋,还锃亮,全然一个港仔。见到我再也不是抖呵呵的样子,老远就喊:“我嫡亲的老师!”他这样喊,他自己也高兴地笑,我也笑。
我说:“小伢,现在在哪里呀?”我之所以喊他小伢,无非是想借此压压他的威风。像他这个打扮和年纪,在那个时代还是比较前卫,用当地的话说就是一个小纰漏的形象。不压压他,不知道他会怎么样,会不会与我称兄道弟也未可知。这样把性一定,就让他矮了三分。他也嘿嘿地笑:“我嫡亲老师,我也不小了,再不要喊我小伢了噻。”
我说你是河南人不?
是的。
那,你堂前供桌上贴的香火上几个字记得不?
记得,只要是河南来的都知道。
你说给我听听。
“天地君亲师”。
我是你老师不。
是的呀。
好,你再大,在我面前是学生。我是老师,不喊你小伢,喊你什么。
“亲老师,还是喊我老万的好。”他也禁不住地笑。
这个可以,我答应。
从此我就叫他老万。
老万样子吓人,眼睛大,眉毛浓,脸相恶。其实他内心是一个非常脆弱的人,也很孝心。几次我电话给他,想找他喝茶,他晚上都在医院陪父母。几个晚上都坚持在医院,吃住在医院。尽管有哥哥有姐姐,但他一直坚持守在医院的病床前。仅凭这点,我就非常喜欢了我这个调皮的学生。一个对父母孝敬的人,坏不到哪里去,这个是我一直的信念。
后来他从无锡消防队回到溧水,先是开了一个小吃部,后来又跟人接着搞消防工程,后来自己单独搞。
老万做事认真,不玩虚头,对家庭负责、对父母非常孝敬。每次父母住院,再大的事、再多的生意,他都放下,这于现在的一些人,真是一个好品格。亲戚之间谁有难事,他都第一个站出来帮忙。
唯一的缺点就是好酒。一见到酒,魂不附体,恨不得瘫软在地。可以什么都不要,菜不要好歹,只要有酒就行。有一次他送我回白马,我几个学生喊吃饭,他要喝酒。我说你喝酒,我就走,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你难道不知道吗。他急得在台子旁边直转,看他馋的样子非常可爱。他一面围着桌子转,一面喊服务员,快上饭!快上饭。
还有一次喝酒完,我送他回家,一直送到他家楼梯档我才回家。第二天,他爱人问我老万昨天晚上干嘛了,一身泥巴。后来才知道,他就坐在楼梯台阶上,坐一台阶,挪一下,一直挪到5楼,哪里可能不全是泥巴呢。
但老万有一个好优点,孝敬父母外,还很顾家。每次喝酒后,从来不去别的地方,立马回家。现在也习惯了,开车不喝酒,喝酒不开车。
这个小伢挺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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