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开拖拉机

试开拖拉机

  ——学车那些事之一

文/易恭美

我生长在320国道边,从小就对公路上奔跑的汽车很好奇。一听到有汽车的轰鸣声,就立即从家里跑出来,站在公路边,看着汽车从远处开来,经过我家门前,再目送着汽车远去,直到消失在眼瞳中。

从共和国成立初期的老式汽车,烧木炭,靠手摇;到我国自己产的解放牌,烧柴油,黑烟直冒;再到式样越来越新颖,速度越来越快的汽油车。而对于那些驾驶着汽车的司机,我是佩服有加羡慕不已,觉得他们真有本事,能开着那么大的汽车来去自如自由飞奔。于是,心中老想着能亲手摸摸方向盘,能亲身体验一下驾驶汽车的滋味,则从小就有了一个开车的梦。

 一

上世纪七十年代初期,我地农村开始推广机械耕作,上级给我们大队分配了一台手扶拖拉机。看着被选中的同生产队青年,自豪地开着手扶拖拉机,在公路上来去运输生产物资,在田野里转着圈子犁耙水田时,我很是佩服与羡慕,总有一种跃跃欲试的冲动。

那时还是文革时期,大队每夜派两个民兵巡逻值班。一天夜里,轮着我值班,看着摆在公路边的手扶拖拉机,就怂恿同伴一起试着开一下。怕惊动村里人,我俩先不发动拖拉机,悄悄地把拖拉机推出村口一段距离。

手扶拖拉机配的是8马力柴油机,装在两个牙痕很深的皮轮前边,像个重重的立方体铁箱子,把手扶拖拉机机头压得很低,使长长的扶手操纵杆翘得老高。要发动柴油机得用手摇,还得把扶手往下压,使柴油机离地高一点,才好操作。

我找到柴油机摇把,插进柴油机摇孔,摇了几下觉得还行。吩咐同伴压下扶杆,翘高柴油机。我用右手转动着摇把,随着飞轮的惯性,逐步用力,使其转动越来越快再用左手慢慢加油门油门加到底,摇得没有力气了,柴油机还是没有动静。我只得停下来歇一会,再重新用功一回。如是再三,任凭我用尽全身力气,柴油机仍然屁都没打一个。

我们只得调换,同伴接着摇柴油机。可同伴不得要领,没摇几下就摇把脱出咬口,身体失控,额头重重地撞在柴油机上。皮破了,流血了,且不一会肿起一个大包。我只得耐着性子,一边给他想办法处理,一边安抚他,要他靠边休息。

我不甘心就此罢休,决定再试一试。等同伴休息一会之后,要求他帮我压住扶杆。我重又拉开架势,站稳脚跟,右手摇着柴油机,左手添加油门。功夫不负辛苦人,几个回合之后,柴油机终于发出了噗噗声。有戏!喜悦增添了力量,我更用力加快了飞轮的速度。

突突突突,终于发动了拖拉机。我迫不及待地抢先坐上驾驶位,双手按下拖拉机扶把,抽出右手,先抓住中间的挡杆挂上抵位,再回到右扶手边拉上离合器连接把手,随着左手指扣住油门慢慢加油,慢慢放下离合器。手扶拖拉机动了,一丝兴奋流遍全身。按砰砰的心跳,左手急忙握紧扶把下的刹车杆,制动住一下前左轮,让拖拉机转向公路中间。再用右手作出同样的动作,制动一下前右轮,让拖拉机往前直线行驶。

开出大约800米,不敢再往前开了,就把拖拉机靠边,紧握住一边制动器,握一下放一下,让拖拉机慢慢转过头来。我有意下来让同伴开时,他却因胆小且不熟悉操作程序,不敢上去一试。巴不得他不开,我又兴奋地坐上去,把手扶拖拉机开回来。

笨拙落后的手扶拖拉机,尽管速度很慢,开起来繁琐费劲。但在那个贫穷的年代,在那个手扶拖拉机还是稀罕物的农村,头一回开手扶拖拉机,那种难得的过把瘾的快感,我至今都难以忘怀。

   二

又过了几年,公社建起了农机站,买回了几台中型拖拉机。虽还是拖拉机,前轮小后轮大,但装有方向盘,速度快了很多,与汽车相差无几了。姨姐夫每天开拖拉机运输着农用物资,不是跑隆回县城,就是跑邵阳火车站。跟他坐拖拉机去邵阳抑或隆回,享受着免费的交通方便之余,心中不免时常产生摸方向盘开车的冲动。但车多路窄,速度又快,风险很多,不敢轻易向他提试试的要求。

愿望的驱使,一次我跟他去株洲拉氨水(氨水是氮肥,水稻长苗用的)。过了湘潭,到了新修的长潭准高速路上,路宽又没有其他人,我觉得机会来了,就壮着胆子提了试试的要求,他欣然应允。我猜一半是因了亲情,一半是因了陪他的路途较远。拖拉机靠边停下,他让我坐上了驾驶位。第一次要开这么大的拖拉机,不免心中激动,手脚微微颤抖。小心翼翼地踩下离合器,挂上档,哪想脚一松,发动机却的一声熄了火。

“要慢慢地松离合器,松得太快不熄火了!”姨姐夫耐着性子说。

只得重新启动,我又一次踩下离合器,挂上档,小心谨慎地慢慢松开离合器,拖拉机终于往前走了。我把拖拉机开上了路中间道,换了档位,加了油门,拖拉机速度有点快了。清爽的风在耳旁吹过,路两旁的树木向后移去,我沉浸在圆了梦想的兴奋惬意之中了。

“哎呀,怎么开的?走的之字形,后面的司机一看就知道是生手,不会开车。会吓着人家!”姨姐夫立刻转了脸色,给我当头一瓢冷水。

原来是拖拉机方向盘转动间隙较大,初次把控没有经验。每每往右一打,拖拉机立刻往右去了,偏离了准确的路道。再急忙往左一打,拖拉机立刻又往左去了。如此这般,不是偏右就是偏左,导致拖拉机走了之字路。

“耐住性子不要急,方向盘少打点。往哪边打,只要稍微打一点,就得立即回过来!”他好像不是很耐心了。许是认为我脑瓜子没有他聪明,这么简单的事也做不好;抑或是当师傅的架子大,喜欢卖弄高高在上的威严。

我赶快按照他说的做,情况显然好转了。我驾驶着拖拉机,双手紧握着方向盘,沿着宽阔的道路,全神贯注地一路往前。开了一段,我又加了档位,拖拉机速度更快了一点。渐渐地,绷住的神经慢慢放松下来,紧张的情绪慢慢舒展开来,我享受着从没有过的体验,那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感觉,真是太好了!突突突的拖拉机声,已不再是烦躁的嘈杂音,而是变成了悦耳的歌唱,听着是那样的欢快,那样的舒心。

“前边要岔路了,靠边停车。”我正沉醉在兴奋点上,耳旁突然传来姨姐夫大声说的话。我哪敢违抗,赶紧松开油门,踩下离合器,慢慢靠边停住了拖拉机。原来继续往前是长沙,我们要去运氨水的地方是株洲,得马上往右岔道。

他不准我开了,说是路窄车多不安全。无话可说,我只得意犹未尽地离开了驾驶位,继续坐到旁边,看着他开,也看公路两边的风景。

 这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开中型拖拉机的体验,让我暗自自豪了许久,供我回味了好多年。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随着走南闯北离开家乡,这昔日的荣耀与欲望,早已逐渐被繁重的工作家务所冲淡,只留下一点残存的记忆。

作者简介:易恭美,湖南邵阳人,湖北咸宁职业技术学院退休。爱好写作,出版有《横笛轻轻吹》等文学作品集多部,《硬笔书法教程》等教学用书多部。传略和成果被载入《中国教育界名人辞典》《中国当代艺术界名人录》《中国散文诗作家辞典》等多部大型辞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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