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克平：故乡的母亲河
故乡的母亲河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有这样一条宽阔、清澈、碧绿的河流，她由西向东从故乡的县城贯穿而过，终年不息地向东海奔流，她便的我的母亲河——射阳河！
记得在儿时，每当夏季来临，我常和要好的小玩伴，去河岸边游泳、嘻戏，且玩得不亦乐乎，直到家人赶来，揪耳朵，踢屁股，方才怏怏不快地离去。
我是喝着射阳河水、沭着射阳河水长大的孩子，因而对这条河有着深深的情结。那时，我在河边望天空，天空是湛蓝湛蓝的；望河水，河水是碧绿碧绿的。
在那年代，公路交通不发达，桥梁建设也很滞后，为了贯通阻隔两岸陆路交通运输的射阳河水道，河面上要冲处驻舶着两艘汽车渡轮，其使命就是完成射阳河南、北两岸各种车辆过往河道的载渡任务。
那时，每当我和小玩伴到河畔游泳时，总习惯地到汽车轮渡的水域游弋。还时常地数数着毎次登载上汽车渡轮的汽车的数量，并仔细着这艘水上“巨无霸”每天的运载能力。同时，我们也常为她的航行安全祈祷，希望她能安全运行，不要因渡轮出现种种故障，致使大河两岸交通中断，而出现陆路交通的全面瘫痪。
那时的射阳河，到处都呈现出一派活力与生机。在那宽阔的河面上，日夜穿棱着无数的大小船只，所形成的巨大机械推动力，激起着拍岸的万卷浪花，给河流平添着永生的力量；那不时鸣叫的汽鸣声，在城河两岸的上空回荡，给人以空灵的畅想……
我还记得，那时开往各地的长途客运汽车班次很稀少，而内河的客运班轮便显得格外的忙碌。尽管时过境迁，我也不曾忘去。座落在射阳河北岸城边的客轮船埠，每天从凌晨三、四点就开始闹忙起来。每到这个时辰，便有无数男男女女的乘客，从县城的各个角落，络绎不绝汇聚到码头，以赶乘开往上海、南京、扬州、盐城、兴化、宝应及各乡镇的客运班轮。那时，人们若想出门走亲访友，或到城市出差办事，都得乘坐发往相关城市和邻近县城的仅一个班次客轮，若误了点，就得改期明日了。那时，人的出行难，行路也难。你若要去趟上海，就得乘坐这慢悠悠的小客轮，须经受三、四个日日夜夜水上的颠簸。盐城距离故乡县城虽然只有五十多公里，但要乘坐这趟班轮，至少要从早摸到黑，才能抵达目的地。那时，人们就是在这慢节奏中一天天过来的，也习惯了这样慢节奏的生活方式。
儿时，我喜欢在母亲河里随波逐流中获得快感、喜欢在浪涌的博击中去收获惬意，因为她能让我的童年生活充实无限的乐趣。
夏季里，我和小玩伴们在河里游泳时，每当机动大船从航道河心穿越时，我们便迎面搏击而去，直抵航船的边缘水域。此时运动船体的推动力与水面的阻力，所产生出的磨擦与冲撞，便形成股股激烈的浪涌，一浪翻过一浪向两岸波及。就在这样的波涛中，我们就像似一群嬉水的小野鸭，一忽儿被推向浪尖，一忽儿又被跌到谷底，逍遥自在地在波涛汹涌中沉浮，享受着冲浪刺激，并化着狂欢与呐喊，直刺碧水云天……
“八鲜行”是那时从事水产品买卖的商铺名号。凡从那时过来的人，都是耳熟能详的。故乡的射阳河南岸是富庶的田原和望不到尽头的芦苇滩涂。在这得天独厚地理条件下，盛产着荸荠、莲藕、菱角、茨菇、鸡头米等各种水生作物，还有适宜在河湖港汊中生存的，名目繁多的各种鱼虾与河鲜。因此以“苏北小江南”美誉而得名。为了让这些水鲜产品和作物流向市场，流向千家万户的餐桌，应运而生“八鲜行”，便成了当时商贸交易集散地与民间自由买卖商贸点。当年，沿县城射阳河北岸，到处布满了鲜货交易的“八鲜行”店铺，这种集市性经营模式，一直波及到周边的县乡（建湖、射阳、滨海、宝应、兴化等地），其名噪一时。
每当鱼虾上市的旺季和水面作物收获的时节，南来北往载满货物的商船舶满射阳河北岸，无数装满鲜活鱼虾的小渔船也都凑近岸边。熙熙攘攘前来购货的商户和市民，把大大小小的“八鲜行”拥堵得水泄不通。我和小玩伴们可无暇顾及这一派喧闹的商贸场景，但我们决没有闲着，而是把眼光紧盯在那些刚刚靠岸卸货商船的目标上。
当我们发现某一货船的主人在缷货忙不顾暇时，“偷袭”行动便开始了。我和小玩伴们按预先商量好的行动计划，悄悄地下河潜游到货船的四周，当贴近船体时，我们便一起窜出水面，扒住两边的船舷，跃上船台，拿出小布袋，拼命地往布袋装填着，堆放在船仓里藕、菱、茡茨之类的水产鲜货。当船主在忙乱中发现我们的时候，便随及操起竹篙，从船头追到船尾恫吓、逐赶我们时，我和小玩伴们便象鬼精灵般地带着收获，迅捷跳入水中，此时的船主只能无奈地坐在船舷，直楞楞地目送走毫发无损的孩群们，从近水向远水处消失。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那时射阳河畔的夕阳晚照，给我留下了最美好的印象，也常被那水天一色的壮美景色所陶醉。
当斜阳西下，满天的火烧云把北岸边的城廓与射阳河面映得格外的火红；那从城廓处袅袅升起的炊烟，在霞光的环绕下，把县城装点出琼楼玉阁般的人间仙境；那河南岸望不到头碧翠从生的芦苇，在夕阳落红的映照下的万千苇叶，加之河面泛光的折射，显现出光彩习习的磷光点点，其美仑美奐的壮美，让人目不暇接、心潮逐浪。
在波光鳞鳞的水面，每当落霞的来临，河面上便泛起百舸争流的渔舟，竞相争游在鱼群出没的宽广水域。那无数游弋的渔舟，两侧佇立着蓄势待发的鸬鹚。当渔夫从水域中发现鱼游的踪影时，便随及放逐船上的全部鸬鹚，而鸬鹚得到主人指令的刹那间，便象一支支离弦的利箭，直向目标冲刺。它们一忽儿潜入水中，一忽儿又冲出水面……
说时迟，那时快，那潜游于水中的鸬鹚，不一会功夫，便一只只窜出水面、翻将而起，嘴里叼着活蹦乱跳硕大的鱼儿，游向渔舟上的主人。渔夫欣喜的迎接凯旋归来的猎手，从它们的口中取出鱼儿，并随手赐给鲜活美味小鱼，那些得到褒奖的鸬鹚们，高兴地呑下美食，随及又开始着第二波的冲刺……
每当鸬鹚在捕猎时，我和小玩伴们总喜欢在它们活动的水域游戈、嘻戏、打闹。那早就领悟我们搅局意图的渔夫，随手从船仓里抓出用草绳拴好的鱼儿，逐一地递到我们手中，我们高兴地接过肥美、鲜活的鱼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渔舟，向河北岸泅渡而去……
在夕阳晚照的射阳河面上空，不时地迴荡着轮船的汽笛声；机帆船的突突声；水监船的喇叭声；涌浪的扑岸声……
每当在这样的时辰，到处都放逐着张网下套捕鱼的小渔船。渔民们把网张好、套下好、篓插好后，便开始踩踏脚下敲击船体的木板，那彼此起伏的节奏声导入水中，用声波惊吓游荡的鱼群。那受惊忧的大大小小的鱼儿，惊恐万状地在水里到处乱窜、西藏东躲，便不知所向地的落入渔民下好的套中、蒌中、网中……
那时候，我总习惯地坐在河岸边的柳树下，静静地聆听着那渐行渐远、又渐行渐近的阵阵敲击声响，它滋润着我的心田，就象似一曲悦耳动听的音乐在我心中迴荡。我能从各种混杂的声响中，便随及辩识出渔民们敲击声响时的心理律动，迅速读出每条渔船上渔民们心中的喜、怒、哀、乐。当我从声响中辩识中得到哪条渔船喜得收获的讯息，我便会为这位幸运的渔夫而庆贺、祝福；当我从声响声辩识中，发现有那条渔船廖廖无收，便会为这位不幸的渔夫而懊恼、沮丧……
倘若再让我回归到那个年代，我心仍系渔夫，感同身受、休戚与共。
射阳河南岸大片的芦苇丛，是各种水鸟栖息、繁洐、生存的天堂。在那良好的生态环境中，生存着潜鸟、班鸠、池鹭、大麻鸭、小麻鸭、黑嘴鸥、红嘴鸥、鹈鹕、秧鸡、水雉、琵鹭等，各种不同鸟类的族群。它们在同一环境下，都有自己的栖息地，互不袭扰、相相而安、和谐共处。但人类对鸟类生存环境的破坏，对鸟类的猎杀和袭扰无时不在发生。在那儿时，我和玩伴们同鸟类就很不友好，曾扮演过不光彩的角色。
在那水鸟产卵繁殖的季节里，我和小玩伴们常游至南岸的芦苇丛中，捣毁鸟巢，窃取鸟蛋。但后来的行动一次次受挫，其原因是鸟儿们开始变得聪明起来了。就有那么一回，我和玩伴游到南岸芦苇丛边，在芦滩上空放哨的鸟儿便发报警的鸣叫，当我们在滩涂还未站定时，刹时间在我们头顶上空聚集的黑压压一片鸟群，呼呼啦啦地把铺天盖地的鸟糞砸将下来，弄得我们劈头盖脸的全是污垢，紧接着鸟儿一波接一波向我们发起攻击，它们从空中直扑而下，啄我们的头和手，使得我们难以招架，只得仓皇逃窜。
为了打破鸟族同盟的攻击与封锁，我和小玩伴们终于商议出一个妙策。记得那天，我们人人腰间都插着木制的刀枪，头顶着荷叶，手持着贯通的苇杆，“全付武装” 向河南岸梢梢进发。当快接近南岸浅水区域时，我们便口叼着能与空气相通气的苇管，向芦苇滩涂潜行而去。当抵达苇滩目的地后，便悄无声息地从水中溜上河滩，迅捷地按各自的分工奔向指定位置，直捣鸟巢。由于我们这次行动隐蔽、周密，放风警戒的鸟失察了，致使鸟族们防范、警备的能力全面瘫痪。当我们从鸟巢中取出大量鸟蛋，迅速撤离后，鸟儿们这才发现悲剧的发生，它们无奈地、悲痛地在苇滩上空窜来飞去，并不时地发出声声的哀号和嘶叫……
如今，那鸟儿们阵阵悲泣的鸣叫声，仍象似缠绕在我的耳边，使得心里倍感万般的愧疚……
日月如梭、光阴似箭，斗转星移、沧桑巨变。几十年过去了，当我以一位长者的身份，重回那母亲河身边的时候，那儿时的一切景象，早以烟散云消，踪迹全无。当我再望母亲河现时的模样，她已历经了岁月的无数磨难，显得那样的苍老悲凉、疲惫不堪、沮丧无助……
当年，射阳河水面游弋的汽车渡轮、运送乘客班船客轮、穿梭于南北两岸的梢公渡船，早己从人们视野中消失，从人们记忆中淡出。而呈现在人们眼前的是一座座现代化桥梁，横跨在射阳河的河面上，她便捷了两岸的公路交通，终结了望河兴叹的历史窘状，便捷了两岸居民的人文交流和商贸活动的提速发展。
当年名噪一时的“八鲜行”商贸盛市、河面上竟相争游猎鱼的鸬鹚小舟、不停敲击船板撒网张蒌捕鱼小船、南岸葱翠的千顷芦苇滩涂……
随着城市的现代化建设于改造，早以成了历史的沉淀与人世的过往。而如今显现在人们视野是环射阳河两岸风光带，使得人们休闲的文化生活品味、有了质的提升。每到夜晚，两岸那栉比鳞次的高楼大厦和民居楼群，所泛起的五光十色霓红灯的光彩，映衬射阳河面、映照着环河风光带，呈现的万般妖娆与壮美，尤如锦锈的上海外滩。
儿时印象中那清澈、碧透、水绿的射阳河，随着时光的推移，她的水质显得的十分浑浊；河面飘浮的水草，几乎淹没了水域航道；大河两岸再也寻觅不见孩童、少年嬉戏游泳的踪迹，因为遭受污染的河道，己不适合人们运动、休闲的需求。
我认同社会的文明进步、科技的发展、城市的市政建设，应当以生态环境、避免污染环境为出发点。我希望今日的射阳河，应当成为百万故乡人民赖以生存的母亲河。只要有了这条河水的滋润，才能有万顷良田的五谷丰登；只要有了这条河的哺育，才能有良好人居环境，才能有健康的身体、才能有更理想的幸福指数！我期盼把整治母亲河，作为改善民生的百年大计，不再让我们母亲河遭受污染源的摧残，为得是我们的母亲河不在悲泣与痛苦。
我喜爱那终年流淌不息的射阳河，我依恋滋养我长大成人的母亲河！如果说，让我去选择，我依旧喜欢儿时记忆中的那条宽阔、清澈、碧绿的河；我依旧喜欢儿时记忆中那充满活力、充满生机、原始生态的河流；我依旧喜欢儿时记忆中那渔歌唱晩、百舸争流的壮美；我依旧喜欢儿时记忆中那激流勇进、搏击江河收获的乐趣；我依旧喜儿时记忆中那万顷苇滩、碧翠绿影的景致；我依旧喜欢儿时记忆中那袅袅炊烟、波光鳞比的城廓；我依旧喜欢儿时记忆中那鱼翔潜底、万鸟啼鸣的欢歌；我依旧喜欢儿时记忆中那渔舟敲击、汽轮笛鸣的灵动……
因为那才是射阳河――母亲河的原生态本色。
我喜爱射阳河，我依恋母亲河，因为她是我魂牵梦绕的心灵归宿！
作者简介：
陈克平，江苏阜宁人，1953年7月出生，当过知青、参过军、打过仗、带过兵。上世纪八十年代随百万大裁军转业地方工作，退休后居住南京。爱好文学，曾有多篇作品在《空军报》《阜宁日报》《弯弯射阳河》《中国审计报》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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