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为岳父写悼词
我为岳父写悼词
我的岳父最终没有熬过春天，他的生命终止在92岁上。岳父去世的那天，在灵堂，我的大舅子要我写一篇悼词。我仔细搜索关于岳父的记忆,努力写出符合他的身份又能让亲友认同的悼词，必须写的工稳，还要让读的人读的顺畅，这有点难度。我曾经在单位为别人写过悼词，那是评价别人，比较容易，为岳父写悼词着实让我斟酌再三。
我因为岳父结识了不少老干部，通过他们我也了解岳父的生平事迹。而和岳父同辈的人大多作古，如今面对去世的岳父，我的情感既有伤痛，更有景仰。他老人家的一生虽然说不上跌宕起伏，波澜壮阔，但他的命运随着时代的发展而起伏沉浮。解放前，岳父20岁左右的时候，就参加了当地工作，按理应该是离休，但档案却记载了解放后参加工作，为此我和他找过组织部的领导，最终没有得到落实。我揣想这是岳父平生最不能释怀的一件事。他在一个单位主持工作一干就是十五年，从来没有升迁，到50岁的时候退居二线，可是却在多管局留用到60岁，先后参加多项工作，每一项都干的风生水起。即便如此，他在子女面前从未发过牢骚或表示不满，他处处表现出长者风范。他实际接受的教育只有小学六年级，但实际水平却很高，他们那个系统里召开县级会议，县长的报告，都是岳父执笔。有一次，他把写好的县长报告给我看，我竟提不出一点意见。每年春节他要为四个子女每家写好春联，并注明上下联，让我们准确张贴对联。他的毛笔字在同龄人中是屈指可数的。面对这样的岳父，我怎样措辞才能与他的人生匹配？我不得不慎重思考。
悼词的写法，又不允许把他的立身行事都写出来，我反复斟酌，设意修辞，尽力将语言表达得体、到位，既实事求是，又要传达感情。于是，我反复思考，按照悼词的文体，着重介绍岳父工作经历。这好办，我熟悉岳父的工作经历，几乎没有遗漏。有人问我怎么这么熟悉岳父的工作经历，我自豪地说，岳父对我的关心让我处处留心他的事迹，他的经历我耳熟能详，所以写起来得心应手。比较费思量的是对岳父一生的评价，如何才能做到客观公允，让亲友们认同，我着实下了一番功夫。既不能完全按照我的情感标准，过高的赞扬，又不能降低了对岳父的评价标准。在和众多亲友守灵的时候，别人都进入梦乡，我一次又一次地起身反复修改，一位亲戚说，你太认真了，一夜几乎未睡啊！我认真搜索词汇，按照三层排比的方式进行表达。首先值得肯定的是岳父对工作的敬业乐业，一丝不苟。他在岗的时候每做一件事都特别认真。一位干部曾跟我讲过，县里派人到各单位上党课，就数你岳父最认真；其次，他的勤政廉洁，公而忘私让我们子女印象深刻；岳母曾不止一次跟我们说过，岳父在单位上班的时候，有人给他送鲜活的鲫鱼，岳父一定要人家拿走，竟然将鲫鱼扔到门外，鲜活的鲫鱼在泥地上活蹦乱跳的，这一点我们深信不疑；第三，他的为人正直，品德高尚，凡是熟知他的人都有这样的认同感。他平时从不随便发表言论，并且教导我们不信谣、不传谣，要做到言行和党中央保持一致，这的确给我们良好的影响。当我把这三点说给我的妻子听，她说，评价有点高了。我觉得真的不算高，在他那个年代能够坚持一个岗位一干就是15年，天下之大，有几人欤？他老人家真正做到了党叫干啥就干啥，服从命令听指挥，这不是党性原则，又是什么？
国家领导人死了，总有个定性评价，逝世或者仙逝或者辞世，措辞极为讲究的。就连死后影响，也是有分别的，是巨大损失还是重大损失，都是因人而异的。而我们的亲人去世，应该怎样表达我们的悲痛之情呢！柳宗元在悼念他母亲的文中这样表达他的情感：“穷天下之声，无以舒其哀矣。尽天下之辞，无以传其酷矣。”意思说，用尽天下的声音，也无法抒发我内心的悲哀。用尽天下的语言，也无法记载这种悲惨。虽然人同此心，心同此理，但悼词还应该有所克制，况且岳父活了九十二岁，一般人认为没有什么遗憾。但无论如何，他的去世留给我们的是无尽的伤痛。我精心选择能够表达沉痛心情的句子，既说的深沉，又不至于过于悲伤。因此，我在悼词最后写道：今天王老太爷与我们永别了，他的精神风范永远鼓舞我们子孙后代像他那样生活、像他那样工作，像他那样做人，我们一定要把他开创的良好家风一代一代传下去，用优异的工作成绩告慰他的在天之灵！
一位作悼词的亲戚事后跟我说，你写岳父的悼词很实在，客观。得到别人的肯定，我的心里多少感到安慰，如果岳父在天有灵，那他也应该像生前一样露出欣慰的笑容。
“亲戚或余悲，他人亦以歌。” 无论我怎样精心设计，也难以表达我对岳父的悼念之情，他老人家的高大形象，高尚人格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写在我的心里。
他会永远活在我们子女的心中！
插图/网络
作家简介
张达富，江苏省作家协会会员.江苏省高中语文特级教师。在《中国教师报》《教师报》《江苏教育报》等报刊发表散文二百多篇。作品大多抒写亲情、人生感悟，为学生示范作文，形成了亲和、平实的文风。散文《教书的日子》（团结出版社出版）《不是为了告别的追忆》（中国文联出版社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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