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从奶油小生到怒海狂魔
从奶油小生到怒海狂魔
王文婷||陕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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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人郭润朋犯故意杀人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犯抢劫罪，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犯私藏枪支弹药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数罪并罚，决定判处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并处没收财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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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省高级人民法院刑事判决书（2000）粤高法刑终字第1号。
《长胜轮案13狂魔今日被处决》——国内新闻——新闻中心——新浪网，2000年1月28日。
《抢劫香港“长胜”轮的海盗伏法》——中国新闻网，2000年1月29日。
搜狐新闻、知网、蜻蜓TM、豆丁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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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他？
1996年12月底，晚上十一点左右。
下雪了，冷！医院院子今天晚上很清净，到处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下了中班感觉有点饿，准备回宿舍的我拐到门诊大楼想去吃点东西。“哎呀 哎呀……”好像来急诊病人了？我循声望去，从大门进来的是高低胖瘦形成强烈反差的两个人，一个又瘦又高，一个又矮又胖。高个子哼哼唧唧的捂着腹部，斜倾在小胖子的肩上。胖子吃力的拦腰抱着他，积雪在两人的碾踏下“嗞嗞……”发出响声。
我赶紧跑过去，把病人搀扶到急诊科。因为晚上怕他们跑冤枉路，我热心的陪同他们去放射科、检验科、B超室……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急性阑尾炎”，诊断清楚，急诊需要住院。
住院的是郭润朋，18岁，小胖子是王锋，17岁，他俩是户县大王镇上王村来宝鸡的打工者，租住在公园路南方家具城附近。住院期间因为离家远亲戚朋友也不多，所以我经常会在下班后买点东西去看望病人，也会和他们聊聊天。郭润朋比较腼腆说话容易脸红，每次我去病房的时候他总是因为给我造成的麻烦感到抱歉。也许是出于病人对于医生和护士的依赖和信任吧，他告诉我家里情况不太好，比较清贫，初中没有毕业就辍学了，指望打工改变家里的贫困现状。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中流露出的倔强，让我感觉他其实并不是表面的那般阴柔。我对他生出怜悯和同情的同时，决心一定在能力允许范围内尽力去帮助他。和他相比，王锋却是个活泼分子，他的油嘴滑舌经常惹得我们捧腹大笑。因为是同龄人话题比较多，嘻嘻哈哈中我们慢慢熟络起来。
办完出院以后的一个礼拜天，我正在宿舍洗衣服。轻轻的敲门声，进来的是郭润朋和王锋。我眼前一亮，那个高高瘦瘦面色无华的病人原来是个奶油小生啊！换了西装，打上领带也是英气逼人。为了感谢我住院期间的照顾，他们邀请我和舍友们下午吃饭。都是年轻人，我们七个人高高兴兴地跑到宝运溜冰场溜冰，去南门口吃老太太小火锅，玩了个不亦乐乎。
年轻就是那么有激情，渭河堤畔我们追逐嬉戏，人民公园开心漫步，宝运舞厅的热情奔放无不留下难忘的回忆。
1997年6月23日，我们吃了告别的晚餐，郭润朋和王锋踏上了去深圳的打工之路。断断续续的能接到他们的电话，互相问候互相鼓励。从刚开始的通话中我能听出来人生地不熟的打工仔生活的艰难和不易。渐渐的电话没有初始的那般频繁了。
1998年12月底的一天，我正在病房忙碌，当科室同事告诉我，“你弟弟来找你了”，我出门看见意外出现的郭润朋的时候惊呆了。那个瘦瘦高高白白净净的奶油小生好像胖了壮了也成熟了。他送我一整套的“羽西”化妆品作为对我新婚的祝贺，还买了两斤松子给科室同事略表心意。我不免责怪他礼物的贵重，因为我知道那一套化妆品最少是我一个月工资的三四倍。
他明显的开朗了，已经没有一年多以前分别时的那般腼腆羞怯。他豪爽的邀请了曾经一块玩的几个好朋友去当时很有名气的盗汗王火锅店吃饭，言谈举止一派大老板风范，而且一个劲的对我当年在举目无亲的城市对他的帮助和关心表示感谢。我能体谅打工者的不易，让他破费实在于心不忍。在吃完饭买单的时候偷偷塞给他三百块钱，他不仅拒绝我的钱，而且大声地告诉我:“姐，你记着，你弟发了，有弟弟的就有你的，你永远是我的好姐姐。”我再三追问他到底在深圳干什么，为什么会一下子有钱了，好像暴发户，然后不免担心的告诉他不敢走歪路。从和他的谈话中我知道了他去深圳当过门卫保安，理货员，搬运工……时来运转认识了一个老乡承包了一个酒店大型停车场 ，然后就这么发了……我没有怀疑，而且很为他高兴。一个寒门弟子在短短的一年多时间就一下子出人头地衣锦还乡，这是多么荣耀和值得庆贺的事情啊！真替他高兴，能在异地他乡遇见愿意给予帮助的恩人。
相见别离很仓促，别后一个礼拜的晚上我上大夜班。凌晨两点多的时候，值班室电话铃声响起，我着急的去接电话，怀里的玻璃暖水瓶顺势摔到了地上，巨大的响声让我心惊肉跳。“姐，你好！”哦！是他。我问起他怎么知道我上大夜班，他告诉我中午打电话问了我的班次，估计这个时间不太忙所以电话打了过来。通话中，我感觉他好像有心事，声调有点低沉。问有什么不顺心的事没有，他只是说没有什么，让我好好上班 照顾好自己。感觉异样又不知道原因。
通话大概不到十分钟，在七床病人的呼叫中匆匆结束了。
……
是不是每个人都会在孤独无助的时候会想起那么一些人？2008年的一天，当我一个人寂寞的躺在病床上，有个名字忽然就出现在了脑海中。这个人从打了最后一个电话以后，整整十年时间没有一丝音讯，好像人间蒸发。我们从来没有书信的往来，我记住的只是他经常使用的那个公用电话号码。我无数次的拨打那个号码，期待有他一丝半缕的消息，但是结果总是让我失望，他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不经意间我随手在身边的电脑百度输入“郭润朋”三个字，这时，电脑屏幕蹦出来了一系列的结果——长胜轮大案。我怎么也不相信他竟然是这个建国以来最大海上杀人抢劫案的十三个主犯之一。我不相信，可是当点开“新浪网“中国新闻网”“中国警察网”“知网”……几乎每个网站都有这个熟悉的名字。会不会是重名重姓？西安户县大王镇上王村？在我还在怀疑震惊的时候，同案犯王锋的名字同时跳了出来，也是同样的西安户县大王镇上王村。我，惊呆了！
我实在不能把那个奶油小生和一个海上狂魔联系在一起。我不信！绝对不相信！
因为在重病中，只能转辗托人去户县大王镇上王村打听，结果却令我彻底的绝望:是他！
我不能停止自责。没有早早了解他去深圳以后的生活 ，没有给他一个朋友该有的引导和帮助。在他回来探望我的时候，竟然对他的虚谎之词轻信无疑，每每想起他就暗自流泪。这样的自我折磨比身体的疼痛还要残酷，我一次次从噩梦中惊醒，又一次次在黑夜中哭泣睡去。
我开始从各种新闻报道中搜索寻找有关他的一切，我要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到底因为什么？感觉自己已经处于疯狂的边缘。
思路一点点的清晰起来，我好像看见了那个十八岁的翩翩少年缓缓走来。初到深圳 人生地不熟，一切都那么不如意。学历低，又没有一技之长，工作高不成低不就，遭白眼遭排挤遭轻视，生活很是落魄，即使基本的温饱问题都无保障。偶然的机会在酒吧打工的他结识了周至同乡张军红，张军红也因为他的一表人才和谦和恭顺给予赏识，于是收他为小弟带他穿梭于灯红酒绿的夜场。就这样因为年少无知加入黑色组织受人控制摆布，在纸醉金迷的生活中渐渐迷失了方向，混迹于深圳的大街小巷，在找到存在感的同时误入歧途，参与抢劫杀人大案。
我不禁扼腕叹息，为他的不谙世事，为他的无知无畏，为他的知法犯法以身试法，为他的心存侥幸对法律的藐视……
我在那个寒冷的大雪之夜突然的迎接他的到来，却在无能为力震惊惋惜和悲伤中接受了他的离开。就这样，他默默的走过我的身边，在青春飞扬的岁月给我留下一丝遗憾和回忆。我能忆起他青春洋溢、善良单纯的脸和微微的笑，却想象不出他因为金钱诱惑扭曲变形的疯狂模样。多想让一切从头再来，重新走过那一段。那是应该有阳光有正气有人性，没有黑暗没有残酷也没有贪欲的青春年代。
人的一生会遇见形形色色的人，不要让善良蒙蔽了分辨的眼。人的一生充斥着无尽的诱惑，不要让贪欲毁掉一切的美好。漫漫人生路充满艰辛和坎坷，但是关键时刻就是那一步，有可能会改写你人生的轨迹。唯有默默的祈祷，愿他在另一个世界里能自省，愿他的灵魂在另一个世界里得到救赎!
图片/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王文婷，女 ，1975年出生，1996年毕业于宝鸡市中医学校 ，现就职于宝鸡市中医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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