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草：歌者

┃歌者┃

文/田草

他瘫软在轮椅上，像一条要站立的蛇，半截身子在轮椅里摇晃，摇晃着！轮椅像一个放大的陀螺在地上不停地转动，转着！

他的腿去向不明。不知是不是多年前的一次车祸，还是别的原因，反正腿是不在了。他捧着一个金色话筒，不断地吆喝着，“我在这里，在公园的广场上。”

“来呀，让我们唱起来，不醉不归！”他像一个真正的歌星，在台上表演。来回转动轮椅，将微笑分给每一个围观者。他先是一个人唱，唱着唱着，就来了很多人。其中有一个女孩儿，红唇粉黛，长发飘飘。李国民激动地唱道：“暖阳下／我迎芬芳／是谁家／桥边的姑娘／我走在了那座小桥上……”

女孩儿会意，用眼光做着回应。直播间里有人喊：她是谁，你的女朋友吗？

他摇头，说，不是。是我朋友沙日古娜。女孩摇着头发，发际如一片麦田，迎风飞舞。她接唱道：“我穿过所有浪漫银河，所有城市烟火，只为在你，心头降落……”哗，直播间里爆出一片掌声，有人欢呼：在一起，在一起！

臭美吧，你！倏地，他的脸红了。他看着大屏幕，话筒一转，突然，兴奋地呐喊，涨了，数字穿过锋火线！

女孩听到这句话，激动得将话筒递到李国民的嘴边，与他互动。李国民受到感染，激情四射：“如何如何如何，让过去再失而复得，我穿过……”

歌声雄浑，缠绵中又带着一种力量。他的歌喉里，产生的音符，像爆裂的烟花儿，迅速划破诡异的夜晚。

“我穿过／所有缠绵悱恻／所有故事曲折，我该要……”女孩尽情地唱着，嗓音甜美，纯净，如小河流水。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人呼应，举起小旗，跟他同唱。李国民兴奋地欢呼：“涨粉，涨粉了，从7万涨到11万了”。

女孩望着李国民，莞尔一笑，两个浅浅的小酒窝，带着一种迷离。忽然她向李国民做出一个拥抱的动作，啪，又来一个飞吻，全场爆出热烈的掌声。有人欢呼：“你俩来一个，来一个！”

李国民微笑地望着沙日古娜，深情地望着她说：“我们唱，《爱情不见了》怎么样？”

好！随即音乐响起，沙日古娜激情地唱道：“我的爱情不见了，烟灰飞落，我心伤痛……”

隐隐约约中，她唱出一种忧伤，一种疼痛。李国民移动着轮椅，想靠近她，跟她近距离些。

可是，轮椅吱嘎作响，每搬动一下，他像谁拽着腿似的，让他的身子下沉。李国民更想站起来，觉得这样更礼貌些，然而，轮椅不知道他的小心思，还傻傻地守着脚下的寸土，不肯动弹。他急了，一拍把手，像蛇一样的要站立行走。椅子，受到惊吓，剧烈地颤抖，颤抖着；他的身体，像一只大鸟要飞起来……

沙日古娜见状，她立刻蹲下来，用肩膀托住旋转、腾空的轮椅，与李国民反转成一个水平线，像两匹奔驰的骏马……没有谁知道，沙日古娜的另一条裤腿里，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沙日古娜用长裙护住他的身体，他们像一棵绿绿葱葱的树，有枝有叶，根须虬壮。

沙日古娜鼓胀的胸脯，散发着青青的气息，好闻，堪比花香。在这醉人的夜晚，她窝藏在骨头里的那份不被人知的爱，忽然间，被什么东西引渡出洞，让她不能把控的释放开来。

声音沙哑，却饱含激情。他眉宇间透着一种钢毅，眼睛深邃，且灿烂。这就是男人，一个真正的歌手。中国的迈克尔.杰克逊！

沙日古娜完全被他震慑住了，她白皙皙的脸上，飘过一朵朵红云。她略有几分羞色，瞅着李国民，含情脉脉。李国民举过话筒，合唱：“你笑起来真好看，像春天的花儿一样，把所有的烦恼所有的忧愁，统统都吹散……”

李国民热血沸腾，他调动身体上所有的骨骼，跟她一起唱，唱得惊天动地。唱出一片火光。“不管风雨有多少，有你就足够，喜欢看你的嘴角，喜欢看你的眉稍……”

唱到激情之处，轮椅再次旋转，沙日古娜的那条假腿，“咚”地一声，落地，李国民愣怔一下，蓦然间，他更紧地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柔软又温暖！

作者简介：田草，内蒙古作协会员，鲁迅文学院第四届作家班学员。作品散见《长篇小说选刊》《四川散文》《鸭绿江》《岁月》《骏马》《北极光》《今古传奇》《微篇小说》《读者》《海瓜子平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