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坊 | 张顺莹： 紫云英
花洲文学
紫 云 英
文|张顺莹
初夏的田野里风和日丽。在连片的紫云英的花海里，走来一队放学的孩子，离开老师的视线，孩子们很快便散乱于花间。
只有两个大点的孩子还走在路上。
穿着件宽大布衫的少年，手里拿着本数学习题集，少女用手拉了下少年的衣袖，问：“我们真能考上县高吗？”
少年说：“我们能！”
“上县高就能上大学吗？”
少年笑笑说：“差不多吧。”
少女从怀里掏出个布袋，里边倒出支钢笔，递给少年说：“明天你用这支笔吧，不用吸水，考试时不影响做题。”
少年问：“你用什么？”
少女笑笑：“我还有笔。”
……
九月，考试分数下来，少年以高分被县高中录取，少女落榜。
送走少年，少女几天没出家门。
秋天，紫云英播种的时节，少女又走在了那条田间小路上。然而，当紫云英花开，蜂飞蝶舞的时候，小路上没有了少女的身影。没有了同伴的鼓励，少女没能复读下去。
县高中是建在城外的一所古老中学。校园里柏林森森。少年穿着宽大的旧衫，坐在教室里，手握钢笔，总是生出一腔豪情。清晨，天色微明，鸡啼声声。县中学操场上是唰唰唰的脚步声。队列中的少年爱看那明亮的启明星，他知道那里是希望。偶尔回眸那长长的操队，少年会觉得少女也在队列中的某个地方，他想少女就在身边。
紫云英花鲜艳美丽，开在乡下却无人欣赏。少女想进城，她要缩短与少年的距离。于是，在父亲和已出嫁姐姐的共同努力下，少女终于在城里的国营棉纺厂里谋到了一个集资工的职业。少女从此成了城里人，与少年的距离近了。
然而，就在那场决定命运的大考即将来临之时，少年的家里出了祸事，没有人供他读书了。少年无奈地又回到了村里。少年走在了肩扛钉钯锄头的农人行列里。少年的希望之灯，在十八岁的那年，被一阵风吹熄了。
回到村里的少年不再说话。家里一盏油灯长夜伴读。少女经常回村，来看少年。后来，少女每次回村，都要遭到父亲的责骂，少女回村少了。
人们说为了病娘和妹妹上学，少年去了煤矿。
从此少年与少女再无联系。
十三年后的中秋。在村边那个新建的小广场上。一个手牵孩子的少妇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从村里走来。
“英子。”走到近前，从那目光里，他认出是她。
他们相望着。
“孩子多大了？”他笑了。
“七岁多了。你刚从南方回来？”
中秋节，是乡村团圆的日子。听说今天是他大学毕业的妹妹完婚的日子。
时间是个猜不透的谜啊。一切都变得难以想象。他成熟而潇洒，络腮胡干干净净，完全没有了农村娃的影子。
她问：“你结婚了吗？”
他笑笑，说了句什么。但她只听见他说“快了吧。”
听村人说，他在南方一家企业做技术主管，村人打工许多都找他。
他问她，“你还好吧？”
她苦笑，说“还好。”
时间真是无情啊。昔日的一切面目全非。她发胖，已显憔悴。记忆中的少女和眼前的这个她怎么也对不上号。
广场上，不断的有打工的村人，拎着包从这里走过。
一辆中巴车，停在广场边，嘀嘀地响起喇叭。
她说：“我家住在县城棉纺家属一区，回来有时间到家里坐，好吗？”
他笑笑，想伸手去摸小女孩的头，但这时中巴车司机叫起来，她忙拉着孩子边走边回头说，“我先走了，有时间一定要到家里，很好找的。”
她跑上车，车门就关了，她连手都没来及招一下。
看着那辆匆匆开走的中巴车，他怔怔地一个人站着。直到一辆黑色小车从村里开出来，在他身边停下。
坐进车里，他觉得心里堵得慌。他想说，自己设计的“紫云英”牌全棉板布，正在考察纺织企业，老板已授权他与本县的棉纺企业洽谈……可是，他不知道要说给谁听。
车子驶离村子。像以前一样，每次走过田野，他的脑海里都是遍地的紫云英花。
-End--
图|网络
作者简介：张顺莹，网名小桥流水，河南新野人，文字工作。骑车，打球，摄影，弄箫。认真工作，快乐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