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四期:那山,那水,那人

我的家乡山多,水多,人也淳朴。

出门见山,走路爬山,烧柴靠山,建房依山,山山相连,绵延不断。

大山里生活的人们,对于大山,自然有着别样的情怀。真正的山里人,他们从来不曾想过要离开大山,因为那里是他们繁衍生息的沃土,是他们生命的的根。

绕着青山,那是绿水。一个地方,单单只有山,那就是一座寂静的山,没有了灵气与生机。故乡的水,常常是在两条山脉之间穿行而过,河两岸是密集的民居,依山而建面水而居的农人自然享受着这份前世上天的赐予。我的老家就在洈水边上,我就是喝着洈河清亮的水,听着渔夫们下河捕鱼时的清脆的桨声长大。

洈水,没有秦淮河的古老与繁华,但一样有着厚重的历史,洈水的子民正是背负着这部厚重的史书行走在岁月之旅。他们勤劳,善良,勇敢,执着,奋进,在前行的路上即使遭遇风风雨雨,依然不改其与身俱来的那份骨子里的坚贞与不屈。

大青山的气息熏染着我,清澈的洈水滋养了我,我在这个有山有水的地方出生,成长,工作,结识了那样一群像大山一样坚韧,像洈水一样柔情的农人,朋友和同事。在和他们相处的无数个日子中,我感受着他们的情怀,他们的经历,时常在大脑中闪现。这样的时候,我的内心就涌动着一种生命的感动。我一直觉得,热爱文字,爱好写作真的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啊。用文字来记录,让他们成为不朽,我也会在这种不朽中快乐。

八十老父

打工经济时代,当一拨一拨的年轻人走出村庄走到外面的世界,“留守”成为了社会的主旋律。留守老人带着留守孩子,在故乡的黄土地上守候,劳作。这样的老人,是当今时代最可爱的人!

作者母亲与父亲合影

我的父亲今年整整八十岁,他是农村千千万万个老人中的一员,用“风烛残年”来形容他似乎又觉得不太妥当,因为,老父亲除了耳朵有些背以外,饮食起居一切正常。他穿行在田间地头,游走于山林果树之间。洈水河岸有他荷锄的身影,书房中有他奋笔书就的墨宝。他与鸡鸭嬉戏,和蜜蜂亲近。农忙时节,父亲母亲一旦为一些农活忙不过来时,母亲总是抱怨父亲太喜欢做事了,种这么多的地干嘛呢?自己累了不说,还牵连了母亲跟着他一块遭罪!他们的对话常常是这样的——母亲说:“你一个月还有几千块钱的退休金,你这样劳累何苦啊?我跟着你都吃亏呢!”父亲说:“你以为坐在家不做事的人就能长命百岁吗?那些和我一起退休的人住在乡政府家属院,没有干活不也死了吗?我天天搞事,还活得好好的!”听了父亲的话,母亲总是不语,或许,她觉得父亲的话似乎有些道理!可不是吗?80老父在他60岁那年退休后就一直住在农村,他在乡政府的家属房一直闲置着。20年的农耕生活,他的手上是厚厚的老茧,脚上的“鸡眼”经常用刀片刮了一层又一层。他的皮肤是古铜色的,大热天,他习惯穿着一条粗大的短裤,打着赤膊,头顶的烈日晒得他的脊梁后背像打了一层蜡,阳光下放着光亮。每每看到他这个样子,我就觉得好笑。我说:“爸,您这也太黑了吧,咋一看就像奥巴马!”父亲笑得咧开嘴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他说:“多晒晒太阳好,可以增加钙的吸收!”我本想和他理论,说热天人体本身就不缺钙,强烈的阳光只会对皮肤有很大的杀伤力,但因为他耳朵实在是太聋了,所以我也就只能赞同他的说法与做法。于是,他也就继续在阳光下光亮着他那黝黑的脊背。望着父亲的背影,分明有些前倾,但他甩动的双臂仍然是坚定果断的,没有那样的坚强有力,至少没有半点猥琐的姿态。时光回溯到80年前——

父亲1937年出生在洈水白田坪一个穷苦的人家,他是家中的长子,按照“荣华富贵齐”顺序排开他拥有兄弟5个,其中我还有一个姑姑。父亲的家族中祖祖辈辈以耕种为业,没有出过一个识文断句的人。父亲的父亲力大无比,年轻时一直当轿夫。那个时代,地主人家的小姐少爷出门都要坐轿子,我的爷爷就是首选的轿夫。崎岖的山路上,穿着草鞋的爷爷和他的同伴常常是吼一声壮力的号子,抹一把滴落的汗水……听人说过,我爷爷胃口很好,一轿抬下来可以吃两碗“盖面肉” 。在如今的人听来,或许觉得十分好笑,因为现代人害怕高血脂高血压,尽量吃素,可正是这个吃着大肉的爷爷活到了80多岁,是真正的寿终正寝。说着这样的故事,在别人的笑声中,我常常是有一缕酸辛涌上心头。爷爷的脾气有些古板,试想,一个成天干着重体力活的人,被生活的重负压得喘不过气来,他能有一个好脾气吗?他是在用他的肩膀扛着一家人的吃喝呢。

父亲10岁那年,到了该上学的年龄,可是,我的爷爷奶奶都没有送他上学去的意思,他们的大脑中压根就没有让子女上学读书的概念。我的父亲主动提出要上学去,首先反对的就是一家之主爷爷,他说:“还有钱去上学读书?我们这样的家庭能吃饱肚子就是很高兴的事情了,你想都别想……”父亲不依,坚决要上学读书。奶奶想出了一个阻拦的法子,她说:“你每天要把一家人吃的米舂好了才能上学!”只要能够答应上学,父亲每天鸡还没有叫就起来舂米,一个10岁的男孩扶着墙壁,吃力地舂米的场景曾多次浮现在我的脑际,每次都泪奔……爷爷奶奶看父亲想读书的心意坚决,也就勉强答应了。于是,父亲终于走进了私塾。后来有了正规的学堂,小学堂的老师教的是“复试班” ,老师在教学的过程中发现父亲相当聪明,于是,就把只上了3年私塾的父跳了两级调整到了六年级,也就是说6年的小学父亲只读了4年。然后他考入初中(现松滋一中)继续深造。赶考去的那天,父亲独自背着一个小木箱,木箱里装着笔墨纸砚。奶奶站在门口说:“你去考考考,掉到河里淹死了算了……”奶奶想用这样的咒语阻止父亲继续上学读书的念头。穷苦的日子里,生活除了酸涩就是抱怨,一天,父亲回家后仍然在温习功课,耽误了照看弟弟妹妹的活儿,玩耍的二爹摔了一跤,这个时候,奶奶就把一股脑的怨气全撒在父亲身上,她抄起门边的一根木棒就开始打未成年的父亲,结果惊吓过度的父亲大便都被打在了裤衩中……即使遭遇这样的待遇,父亲仍然坚持学习,而且出奇的勤奋。父亲的中学班主任陈公路老师都夸奖他的超人的智慧,家访时曾多次对爷爷奶奶说,如果辍学的话就耽误了一棵好苗子。就这样,迫于压力和无奈,父亲勉强持续了学业。初中毕业的父亲完全可以升入高中,那样他会有更好的发展空间,父亲记忆犹新的就是,陈公路老师曾经在一天中5次做父亲的工作,让他报考高中,但是他不能,因为选择读师范,那就是公费,父亲的家庭只能让他有这个选择,他要早点完成学业然后就业,这样才能帮助父母养家糊口。1956年,父亲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江陵师范学校,3年学业期满,1959年江陵师范毕业后,父亲分配在松滋师范的前身“松滋简易师范”任教。父亲母亲在简师相识相恋然后携手走进婚姻的殿堂。

1961年,各行各业都实行“精兵简政” ,他们遭遇到中国历史上的“大还乡” ,于是,父亲母亲双双从简师还乡到了农村。说起还乡,父亲母亲究竟回到何处,这里还有一个特别戏剧化的场景,让人啼笑皆非。

参加了工作的父亲,又是家中的长子,父亲的父亲想都没有想过把自己的儿子给人家做上门女婿。可是,事情总是这样的让人不可选择。我的母亲就俩女姊妹,母亲是长女,按照农村的习俗,母亲必须入赘在家,这样才续上了香火。在这件事情上,我的外公外婆(也就是我母亲这边居住地的爷爷奶奶)算是十分开明的,他们没有给亲家任何压力,也没有给我的父亲任何说法,所以,事情的解决完全取决于我的父亲。当一只小船(那个时候唯一的水上交通工具)载着我的父亲母亲从洈水中前行,途经我爷爷家住的河岸码头时,我的爷爷奶奶还有父亲的几个兄弟都站在那里等待,他们是来迎接父亲母亲回家,帮助他们挑行李的。在这个重大的抉择关口,划船的老板只能小声地问我的父亲:“张老师,我们的船在这里靠岸吗?”父亲像一位指挥若定的将军,说:“不靠,这怎么能行?我们这边还有这么多的儿子,那边没有儿子,而且那边姑娘是大的,我必须去那边落户才行……”一叶扁舟载着一对相亲相爱的小夫妻,就这样驶向了我的母亲的家住着的码头,走进了我的母亲的父母居住的家。他们在这里繁衍生息,带给这个家满满的幸福,带来了我们四姊妹的相继降世。我的母亲在和父亲几十年的生活中,他们都深爱着对方,我想,即使是遇到了跨不过去的坎,解不开的心结,但只要一想到小船悠悠那一幕,他们一定会不再有任何烦恼。正因为这样,父亲的父亲从此有了一个永远都没有解开的心结,甚至是怨恨。他不止一次地对人说:“我的儿子没有过继给人家,我的任何事情他都要管,家有长子,国有大臣,我不找他找哪个?” 爷爷的“家有长子,国有大臣”的口头禅很长时间成为了人们的笑谈。这句话成为了爷爷发泄不满的借口,也是父亲尽孝尽责的动力。我的父亲对待他的亲生父母从来没有推卸赡养的责任,生养死葬,我的父亲做得好极了,父亲实际上是负责赡养了四个老人。我的奶奶也就是我的外婆还健在,和我的父亲母亲生活在一起,守望着老家那几件简陋的房子,那几分薄田。日子清淡如水,但健康地活着就是王道。

父亲随大潮还乡一年后重新出山,因为他是一个文化人,而且还是共产党员。出山后,他在西斋区政府做过多年办公室主任,后来在大岩嘴乡政府民政室工作,离休前负责档案室的资料整理,这期间,他几次被评为优秀档案员。

父亲60岁那年退休了。我一直以为,当一个人到了退休的年龄一定是非常高兴的事情,只要“不逾矩”便可以“从心所欲” ,多自由的日子啊!其实不然。临近退休的那段时光,父亲的思绪可以说相当乱,是对已逝青春的留恋?还是对未知岁月的不安?60岁的父亲再也没有了几十年前那次回乡途中的果敢与决断。只要他一见到我就开始絮叨,常常挂在嘴边的话就是“蓉啊,我退休了做什么去呢?”我说:“当然是回到老家啊,和妈妈在一起生活,乡政府的房子就作为您们休闲的中转站……” 父亲对我的三言两语应酬般的回答,总是默不作声。那个时候,我也很忙很忙,对父亲的敷衍也是力不从心。至今想来,感觉有些对不住他老人家。俗话说“闺女是父母的小棉袄” ,我这件小棉袄在那个时候也没有真正温暖过我的父亲,因为那时我也正在寒风瑟瑟的日子中煎熬。孩子小,连续带了几届毕业班,还忙于进修,忙于职称评定。人在忙碌的时候最容易忽略了亲人的感受。好在父亲及时调整好了心态,完成了从工作到退休回归故里的最完美的对接。

回到老家,父亲着手第一件事就是“水田起旱” 。我们老家是移民留下来的居住户,也就是洈水大坝修建那年,大多危水岸边的居民都移居到了运粮湖、菱湖、王家大湖等地,少量的住户就留在了原地,留下来的居民只能从低处往高处近距离的搬迁,于是,我们这些侥幸留下来的居民就只能住在“岭”上,那个岭叫做“刘家岭” 。这个特殊的地理环境不适合种植水稻,没有引水渠,只能够从落差几十米的洈水用抽水机抽水上来灌溉田地。但是,祖祖辈辈沿袭下来的规矩一直都是种植水稻,而且还是种植的双季稻。在早稻收割和晚稻抢插的那几天,农村俗称“双抢” 。我最害怕的就是双抢。收割早稻时,在田里放几个木盆,木盆上面搁着粪筐,割下来的稻子就装在粪筐里,然后从水田中挑起来。头上顶着暑热,脚下踩着烂泥,腿上巴着蚂蟥,肩上压着重担。水田里的水是相当金贵的,不能放干,因为还要用这水来平整水田赶插晚稻。分田到户后,我们家本来就没有劳动力,爷爷相当好胜,他认为,种了一辈子的水田怎么突然就不种了?他认为父亲的想法未免有些可笑。在这种观念的冲突中,父亲就是矛盾的焦点。他耐心细致地给我的爷爷(我母亲的父亲)做工作,爷爷终于勉强同意了,原先的水稻田才改种玉米,免去了夏天南洋风起抽水忙的折磨。在父亲的带动下,很多乡亲也都陆陆续续“水田起旱”了。父亲的第二个举措就是修建蓄水池,安装简易的自来水。老家居住地,到处都是堰塘,这也是老祖宗们为了生存,为了饮水需要而手挖肩扛建成了。分田到户后,堰塘长满了杂草,淤泥已经把堰塘快要填平,金色池塘的美景再也不复存在。我是多么怀念小时候的池塘啊。池塘里的水一年四季都是蓝汪汪的,我们在堰埠头洗衣淘米洗菜,清脆的棒槌声回响在静静的小村庄,那是最美丽的乐音啦。夏天放了暑假,男孩子们在堰塘里游泳,他们扑腾着欢叫着,那才叫真正意义上的无忧!父亲曾几次都想把门口的堰塘进行清理改造,他想请个挖机师傅来把堰塘淤泥掏走,把杂草清除干净,然后蓄满一堰塘清水,便于洗洗刷刷。可是,善良的父亲终于没有能够完成这个艰巨的任务,分田到户的弊端在这个时候就暴露无遗了。自私自利,目光短浅者常常是顶级的绊脚石。有那么几户人家永远都种着水稻,堰塘的杂草淤泥他们不会管,但是堰塘里的水他们是要用的,遇到暴雨天,堰塘满满,住在堰塘边的住户把水稍微放些走,以免堰塘堤坝垮掉,他们知道后还会骂骂咧咧。任何地方都不是净土,当遇到这样的杂音,父亲的计划就这样一次次在失望中泡汤。

万般无奈下,父亲决定做一个蓄水池,定期从洈水抽水上来把水屯起来,这样就能解决老家吃水难的现实。说干就干,父亲请来泥瓦匠,选址,备料,动工,一切进行得很顺利。水池完工,水管安装好,我的老奶奶走到水龙头边,在母亲的指导下,她轻轻地一拧,哗啦啦的水就流进了干净的水桶、炊壶,奶奶开心得像个孩子,老家荡漾着快乐的笑声。也就是在父亲的影响下,刘家岭一座座蓄水塔拔地而起,家家户户都用上了简易自来水。这样的自来水用了十多年,去年,老家的村子才通了自来水,大家的简易水塔仍然保留着。那是一道镌刻着历史变迁的风景,是一尊无声的丰碑,记录着老父亲的睿智与勤劳。父亲的第三个举动更是让人称道。老屋的屋面是用了几十年的“布瓦” ,所谓的布瓦,就是用一种最古老的方法烧出来的窑瓦,那样的瓦颜色深黑,但每一匹都很小,这样的瓦做屋面必须“一年一翻三年一参” 。意思是,必须瓦匠每一年都要检修一次屋面,三年把坏了的瓦换下来添上新的瓦片进去,这样的房子屋面才能抵御暴雨的冲刷。老家房子简陋,但是房间极多,年老失修的屋面遭遇暴雨就是“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 。年轻的瓦匠们都到外面的大型工地去做建筑去了,翻检屋面的事情已经没有人愿意做了。父亲毅然决定——换!换檩子,换瓦。四间大瓦房,红色的屋面在阳光下煞是好看。那年,他70多岁。邻居们都夸奖父亲立志,他只是笑笑说:“我做不起楼房,把间老房子简单维修一下,住着安全!”私下里,父亲常常是那样的引以自豪,他曾在我们家人的聚会上说过这样的“狂言” ,“我们这个房子是刘家岭最陈旧的,但我这个屋子走出去的后人个个都是好样的,我们家是一代更比一代强,我的孙子有博士、研究生,我的孙女是高级护士,我的外孙摄影技术蛮牛,我的好多照片都是他给拍摄的,所以,我感到很满足!”一向低调的父亲,这是我唯一一次听到他“吹牛” !或许,在骨子里,父亲正是有这根强大的精神支柱支撑着他,让他一路走来,披靳斩棘,走到了今天!

父亲患有高血压,他自己备有检测血压的仪器,他除了自己定时检测血压外,还当起了村子里的业余保健员。他帮岭上已故的后林老爹的婆婆义务量血压多年,他叮嘱煤矿退休职工齐全叔少喝酒,给远力爷爷主方吃药……父亲是一个平凡的人,他说他做不成轰轰烈烈的大事,就努力做点小事善事,这样便是积了德,为自己也是为后人积德积福。

写到这里,我忽然觉得,智慧的表现不是因为高智商,而是源于低姿态,父亲正是用他的低姿态书写了自己的完美人生,他把对黄土地的钟爱熔铸在辛勤的耕耘播种中,父亲的秋天,硕果累累!父亲的冬天自然会温暖,这是我们能够做到的,一定!

山茶老黄”

刘家场镇庆贺寺中学的三尺讲台,精英云集,他们在那个地方日复一日地和繁琐结缘,静待花开!“陌上花开,缓缓归矣” 。

美丽的庆贺寺初级中学校园

“陌山茶”是她的网名,对这个网名,我的解读就是“阡陌上的一株洁身自爱,谦让有礼的山茶” !她就是黄艳平老师,我亲切地称之为老黄。2003年,老黄因工作调动来到了位于山区的庆贺寺中学。初次见面是在暑期结束开学在即学校召开的全体教师大会上,不熟,相视一笑,算是招呼吧。她中等身材,微胖,但胖得挺匀称。她给我的印象不错,这是一个挺时尚精致还有点泼辣的中年女子。她对我的印象却是错得十分离谱。这是几年后她对我说的原话——“老张,你猜我刚到这里,把你认成了谁?我把刘贤钦老师误认成了你!我想啊,一个文字那样细腻温婉的人一定十分的温文尔雅……” 我哭笑不得啊,她的潜台词大概就是我过于泼辣张扬,不够雅致吧?

黄艳平老师

老黄和我年龄相仿,生活中年龄相仿的人很多,投缘的却很少,究其原因,我归结出了俩字——懂我!人与人之间,难得一份懂得。懂得对方就能替人分担,懂得对方就会呵护有加,懂得对方,就常于无声处默默牵挂与祝福……我们之间有很多种盘根错节的关系纠缠在一起。我们是同事,我们的先生都姓邹,按照辈分,她的先生不知要低好多倍,于是她来了个折中,她喊我先生“贵幺” ,喊我“老张” 。当烦闷的时候,她也会笑骂我几句,我就开始指责她忘记了行辈,没有了礼数,她的回击更无情,说:“你个女人是跟字辈,你是我什么前辈呢?你的背长在后面!”我们的主业是教语文,附带思想品德,外带还可以教教音乐。老黄和我最大的不同就是,她做班主任工作那是做得风生水起啊。她住在校外,学生管理得却是那样的好,我暗地里观察,并且总结她的班主任工作经验就是——远程遥控!遥控需要智慧,尤其是远程。这个经验应该推广才行。如今,很多领导提倡班主任“跟人跟班跟思想” ,这样跟出来的学生没有自觉性,充其量就是满身的奴性,咱老黄培养的是学生的素质,这不能不说是她的道法。她曾经被评为松滋市“十佳班主任” ,连续两年被评为“松滋市义务教育先进工作者” ,2015年她所任教的年级思想品德科在中考中获得全松滋排名第一的好成绩,由老黄主笔的电视散文《那抹浅浅的微笑》被松滋电视台教育频道录制成的专题片,在松滋电视台滚动播放,受到社会的广泛好评。

班主任工作确实是一项艰苦的工程,在和学生的交流,与家长的斡旋中,确实能展示一个人高超的驾驭场面的能力与技巧。曾经有个在当地非常“有名”的家长,因为她的孩子体育课打篮球,在攻防之间和撞伤的同学之间的一丁点矛盾就到学校里闹。老黄请家长到办公室商谈,首先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完整描述,指出了双方各自的错与对,并通过调查获得了家长暗中收买几个孩子做伪证的材料,最后她厉声对家长说:“我们是在教育学生,我们的共同的出发点是为了孩子健康成长,您今天如果用社会上的一些不讲道路的方法来误导您的孩子,告诉您,这样对您孩子的成长极为不利,您后悔和痛苦的时候还在后面!”老黄的话掷地有声,柔中带刚,那个家长自知理亏,心服口服离开了学校。前任领导易远银校长不得不佩服,他说:“这样的家长就需要黄老师这样的班主任来应对!”独生子女时代,留守学生占多数,这样的环境给教育工作者带来了很大困难,尤其是班主任。在这样的情况下,很多班主任怕说话,怕得罪人,导致许多家长得寸进尺,把一切责任都推卸给学校。老黄就有这个胆量,她以爱为前提,和家长合理沟通,然后指出家长在管理孩子方面存在的不足,这样家长就容易接受。老黄连续几届九年级毕业班班主任,当孩子们一个个由老黄送到高一级学校,当初的小调皮学业有了长进,家长才深深理解了老师的良苦用心,他们感激直言不讳的黄老师,而那些专门在家长面前谎报军情的老师,教学效果低劣,一旦学生走出学校,家长才深知上了当。老黄已经年过半百,她患有高血压,直到今年才主动辞去了班主任工作,她给自己在庆贺寺中学14年的班主任工作画上了一个掷地有声的感叹号.。如今,老黄仍然在语文的天地中徜徉、快乐。

工作之余,老黄带给了我们很多的快乐!

她很讲究,大到衣服的搭配,小到一方丝巾的点缀。她爱美,也希望和她在一起的几个女同事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早上上班,大家聚集在一起,她的眼睛随意一扫,就要开始唠叨了。“老吴今天的这个披肩好靓,既美观又护颈!你的颈椎有毛病就应该这样子!” “彭老师,中年女人的裙子可以买长点,你个子这样高,长裙子穿着一定飘逸!” “老张的辫子有个性啊,庆贺寺的姑娘美如水,庆贺寺姑娘的辫子粗又长……”你想,在这样的一声声善意的唠叨中开启一天的工作,心情是不是美美的?我天生怕冷,所以钟爱棉袄。关键是我害怕麻烦,棉袄一穿十分方便,管好看还是难看呢?有一年春天,咋暖还寒,松滋市教科中心组织所有中学语文老师到实验初中听课,头天晚上,她十分慎重地对我说:“老张,我告诉你哦,你明天千万不要穿着一个腊袄去听课啊,否则的话就是一个奇葩!”我顶撞她一句说:“我明天就穿腊袄,看你把我怎么样?” 可是,第二天早起,我还是换上了羊绒外套,并轻施粉黛,稍加点染才踏上征程。在车上,老黄见到我,会心地一笑,那一笑,很美很美!直到今天我想起那个情景都好笑,到今天我都挺感激她的指点,因为那次去听课,整个会场没有一件腊袄!是不是我们山里气温低些啊?回家的路上,老黄对我说:“老张,你今天没有穿腊袄,没有冻坏啊?”可是,更多的时候,她是提醒我要注意保暖。因为我有腰椎间盘突出症,腰部不能着凉。回想我最发病严重的一次就是在家整整躺了一个月才站起来。我生病住院期间,学校和医院一坡之隔,最初几天,老黄既要忙班上工作,还抽空给我熬了骨头汤送来,每天中午都送病号饭到医院,连续送了三天,在我们的强烈阻止下才停下来。我在家躺着的那段日子,她几乎是每天都打电话,整整躺了30天,我终于能够站起来了。我站起来的消息第一个是告诉我的母亲,再就是告知老黄和学校的几个好姐妹。老黄那个高兴劲我至今难忘,她后来对我说:“老张,你躺着的那段时候,我就是担心你站不起来。你如果倒下了,你的这个家就彻底完了……”我还需要什么呢?拥有这份牵挂和友谊,是我今生最大的快乐!后来的日子里,一到变天或者降温,老黄总是提醒我要多穿点别冻了腰。我这个人闲不住,喜欢收收捡捡,忙里忙外,老黄总是这样狠狠地提醒:“你不要像蛮勤劳不过的啊,小心你的腰!”漫长的暑假,如果几天没有我的消息,她就开始担忧——该不是又腰痛躺下了吧?总是发来微信或直接打来电话,我就笑哈哈地说:“你放心,我还蛮好!”我的生日,她给我置办的东西也相当特别,“灰太狼”暖宝,保暖内衣,法国产小坤包。这些东西,暖着我的身更暖着我的心呢。

别看老黄比较胖,当我欣赏了她的舞姿以后,终于明白,舞蹈和胖瘦并无多大关系。杨贵妃的舞姿不是迷倒了整个大唐吗?私下里我很羡慕的称老黄为“黄贵妃” 。社会上曾一度疯狂流行广场舞,日落西山,音乐响起,看着大妈们在那翩翩起舞,也撩拨起了我这个舞盲的心绪,我想跳但是终究不敢参与其中。老黄对我说:“老张,好多人的舞比你跳得差多了,你尽管跳,不会的我来教!”所以,在她的鼓励下,我敢跳了,我也就踏踏实实跟着她学。她教我舞蹈还算是有耐心的。有一天学习了一个比较复杂的广场舞,我怎么都记不住怎么旋转。那几天,学校正在开运动会,老黄就给我布置了一个任务,说:“你上午就在四楼办公室练习,我下午来验收,不停地随着音乐跳,很自然就会了,你会唱歌,乐感很好,没有问题的,保证晚上到三岔路舞台上去跳,棒棒滴!”我就遵从她的教导,半天下来,我已经是伸展自如了,于是也就得到了老黄的大大表扬! 有一年元旦汇演,师生同台庆祝,孙红校长让我们女老师出个节目,于是,老黄建议就跳几个广场舞。从排练到着装到临场前的化妆,都是老黄一手操办。那天很冷,我们穿戴好演出服装,外面裹着长羽绒服,当主持人宣布:“下面有请我们的女老师们为大家表演广场舞,掌声欢迎!”主持人话音刚落,伴着《黑山壮姑娘》和《耶耶耶》的音乐,老黄,我,李红,孙红芳,陈中香几个姐妹脱下羽绒服,穿着整齐的舞裙闪亮登台,欢呼声呐喊声响彻学校上空,掌声、鲜花,是对我们最高的奖赏!

双休,假期,我们常常在一起切磋厨艺。她会炒焖黄豆,我就让她教我。她说我的腌菜咸了,我就把盐悠着点放。我家柿子熟了,我们一起摘,她买了莲蓬觉得是个稀罕物晚上冒雨给我送来,回家才发现忘带开家门的钥匙,他先生睡得沉喊不开门,害得她又折回来在周转房喂了一夜蚊子……她善学,而且一教就会。有一门手艺是跟我学的,那就是做锅烙子。她第一次尝试做这个玩意让人笑得喷饭。早上七点多起床,她发好了稀酵,过了一个小时,她打来电话:“老张,能加面粉揉了吗?”我说:“这还没有到时候!”又过了一个小时,电话又来了,她说:“老张,怎么还没有泡?”我不耐烦地说:“即使是高温天气都要等到中午才行!稀酵不泡你是做不好饼的。”哪知,我话音刚落,她就质问:“你怎么常常是早上8点就把锅烙子做好了?”我笑得前仰后合,原来是我没有交代清楚,我说:“我是头天晚上打的稀酵!”自然,我就被她数落了一顿,什么你这个老师不大强啰,方法指导欠火候啰……后来,她的锅烙子比我还做得好,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不过,她很低调,常对人说:“我和老张的锅烙子还差一个‘电饼铛’的距离!”前不久,她家买了烤箱,以后的锅烙子定会赶上世界级的水平了。偶尔,她会心血来潮,也写点小文章,用她的话说就是她很“懒” ,不愿意写。一旦写,就让人忘不了。她的散文《竹园老屋》和《生日随想》确实是好。

一个女人,不需要有颠倒众生的魔力,但女人必须有温和的性情,工作的能力,姐姐式的姿态,理性的思维!是水不是酒,有亲和力但不醉人。和这样的人相处,就有一种安全感和幸福感。老黄就是这样的一个让人温暖的女人!如山茶般让人欣赏,让人难忘!

 “夫子”老王

人们常把同事比作一个战壕的战友,虽没有经历过生死,但是共过患难。一个单位,如果有几个志同道合的同事,在一起工作,一起开心,那是平淡日子中的幸事。我的人生经历很简单,就工作过三所学校,但一起的同事我都把他们存储在记忆的仓库,时常点染着我的美丽回忆。

我经常喜欢逛逛同事“王老夫子” 的空间,那里记录着他的苦涩的童年生活,艰难的求学岁月,有他创作的民谣故事,还有学生们的优秀习作。一个近60岁的人,在键盘上能敲打这么多的文字,实在是让人油然而生敬意。这个老王就是庆贺寺中学老教师王承瑚。

王承瑚老师

我们经常叫他王老师,但背地里都是喊他“老王”。这个称呼没有不尊重的意思,“老”意味着他的资历很深,学富五车,才高八斗。另外就是杨绛先生笔下写过一个人物也是叫“老王”,叫着老王,亲切呗。

认识老王的人对他的礼节都会留有很深的印象。与人招呼,无论年长年少,他都称呼“您”,都是一脸谦和的微笑,总是那么的毕恭毕敬,他这样的态度有时会让我这个大大咧咧的人感觉有点不安。我也总是说:“王老师,您别这样客气啊。”

初识老王,是在1995年,那年,他本来是在原庆贺寺教育组当教育干事,干得好好的,因为他的大女儿王稀娟要在庆贺寺就读初中,于是,老王便申请调到中学任教。他这一调,就再也没有离开过这所中学,就像校园内的古老香樟,把根系深深扎进了沃土,伸开宽大的如巨伞一般的枝叶荫蔽着校园,播撒着希望。

老王是一个“杂家”,他先后教过语文,政治,劳技,地理。在每一个科目的教学中他都是教得风生水起。他有上好的口才,枯燥无味的故事经过他的描述,立刻就鲜活起来。语文课堂上的严谨,那是自不言说,黑板上的一笔一画工整的板书,给学生做了很好的示范。政治课对于老王来说是游刃有余,他理论联系实际,拓展到广大的生活,他是德育的最好的引领者。一个学生现在已经长大成人,讲到王老师带政治课的情景,还念念不忘。他曾这样对我说:“王老师在给我们上人生的三种状态时,强调人要自信,不能自卑,更不能自负。他还说一个极度自卑的人最容易患上精神抑郁,但他又说抑郁症是现代社会压力过大造成的,微笑可以治疗。讲到这里,王老师的话匣子一下子就打开了。他说,从前有个人得了抑郁症,他去看医生,医生正儿八经地给他把脉,然后说,你得了月经不调的病!那个去看病的人提脚就走,并逢人就说某某心理医生瞎掰,看我一个男人他居然说我月经不调,哈哈哈……那个人一想到这个医生的话就笑,成天在笑声中过着日子,在不知不觉中,他的抑郁症就给治好了。王老师的政治课我们都爱上,我们是在故事中记住了知识点。”地理课,老王注重直观,走进课堂,他的行头不住的变换着。地球仪,中国地图模板是他必备的的教具。其实,在这些科目中,最不好教的就是劳动技术课,简称“劳技”。劳动技术要带领学生动手做,老师自己要熟练然后才会教学生做。内容包括刺绣,编织,制作相框,双控开关的安装等等,真是五花八门,包罗万象。用老王的话说,劳技老师要会电工,会当绣娘,会影楼小生的技巧,还要有篾匠师傅的手艺,木匠师傅的技巧。劳技课不仅仅教给学生技术,更是教学生懂得艺术,懂得欣赏美创造美。带着这样的理念,老王自己开始认真地学了。他首先请教物理老师王泽洲,自己把装双控开关的方法学会学精,然后在课堂上用实物进行演示,最后每个学生亲自动手在实验室操作。当一盏盏电灯在孩子们手中闪闪发亮后,老王做了这样的总结:“孩子们,劳技课最接地气,你们把这门课学习好了,在生活中是相当实用啊!你们家里的电灯坏了,小打小闹的事情基本上不需要请电工师傅了。”他制作的木匠师傅用的古老的钻头,在课堂上按得呼啦啦作响,平整的木板一下子就能钻出圆圆的眼孔。学生们看得目瞪口呆,他说:“在过去,生产力水平不发达,这种工具让木匠师傅们背了几千年,现在一般都是电钻,但我们老祖宗的这些工具我们必须认识才行。”一堂木工工具的介绍课揉进了相关的历史知识,渗透了传统文化教育。学生们都特别喜欢这个幽默风趣的老王老师上课。所以,近几年来,庆贺寺中学在义务教育评估检查中,劳动技术这块成绩是最好的,最难的双控开关的安装这一项,抽查学生在实验室演示,学生个个能动手,并且安装起来有质量有速度。有个领导私下里问我劳技课是谁带的,我回答:“老王!”究竟谁是老王?留你个悬念,自己去打听呗!

美丽的庆贺寺初级中学

老王做事较真,但对学生中的恶搞,他的态度值得我们从教者学习,那就是——冷处理!一次老王从学校院墙外走过,有个学生很不礼貌的在楼上小声喊:“王承瑚,王承瑚……” 老王依然低着头往前走,那个学生自知没趣,和同伴说:“他是个聋子!听不见!”后来,再没有学生这样在楼上喊了,他们想,和一个聋子较劲没趣。当老王把这个经历说给我们听后,我差点没有笑出眼泪来。老王说:“那样一楼学生,你晓得是谁这样喊的?你如果较劲生气上楼去查个水落石出,会有结果吗?那不是自讨没趣吗?不如就这样装聋卖傻冷处理。况且,名字只是一个符号,我是叫王承瑚,他也没有喊错啊……”引得大家又是一场大笑,笑过之后,都夸奖老王的大智慧大肚量。大概这就是“六十而耳顺”了吧?如果我们都用这样的大智慧来应对师生关系中的突发事件,就可以避免许多不愉快的事情发生。

老王的一生是艰难的,让我们把时光倒转到1960年。1960年2月11日,老王出生在那个饿得死人的年代。他5岁开始学习文化,启蒙老师是他的爷爷,当地极有名的“王先生”。这里不得不说说这个王先生。王先生民国时期毕业于西斋高等小学堂,毕业后因家庭贫穷没有继续深造,后来在家乡开办私塾,再后来受聘于乡立中心完小,在乡立完小教书期间,因为王先生过人的才华,加上在当地的口碑极好,于是他被推选为乡民代表,哪知,就因为这个代表身份,给王先生后来的生活带来了灭顶之灾。解放后,王先生被打成了历史反革命,并在沙洋农场接受了10年的改造。王先生释放回家那年,老王只有3岁。从未谋面的爷孙俩从见面的那一刻起,爷爷就喜欢上了老王这个小孙子。

1967年,老王上学了,当时正是文化大革命时期,学生上学除了背诵语录就是开荒造田。这个满腹经纶的王先生看在眼里急在心头,他不能让孙子的学业就这样耽误了,于是,就开始偷偷地教孙子学习。《马说》《论语》这些经典篇目,爷爷教孙子断句,朗读,然后讲解意思。温习的方法更是特别,弯弯的山道上,密密的树林里,清清的小溪边,田间地头劳动的间隙,爷孙俩席地而坐,孙子就把学过的古文背诵给爷爷听,然后一句句翻译出来,一旦出现错误,爷爷随时指点,及时纠正,这种一对一的指导方式让老王受益匪浅。1975年,老王初中毕业,在学校,老王当然是顶呱呱的优秀生。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毕业期间,老师给学生们分发信笺纸,有资格升入高中的孩子就可以写申请,但老王因为背负着爷爷是历史反革命的家庭成分问题,他没有得到那张纸,也就没有资格写申请,更没有资格进入高一级的学校继续读书。回家后,老王把自己的遭遇告诉了爷爷,爷爷满腹痛苦,满脸悲伤和无奈,他默默地拿起毛笔,提笔挥就了一幅对联挂在孙子书桌对面的墙上。上联是“吾辈失学二八朝阳初现”,下联是“尔孙有志三九大器晚成”,横批是“自学成才”!老王就在爷爷的这幅对联的鼓励下,回到农村,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读的农耕生活。

1976年,各村建起了戴帽初中,学校建成后,这样的一个穷山沟却没有老师进去教书。这个时候,曾经教过老王的孙涤华老师发话了,他说:“王承瑚这小子很不错呢,他能够胜任这个老师!”当时,老王正在青坪道班当养路工,村里派了另外一个劳动力赶紧把老王换了回来。带着乡亲们的重托,带着孙老师的期望,老王当上了老师,站在了讲台,从此,他把对生活的钟情对文化的热爱倾洒在简陋的讲台上。一站就站到了今天。

老王的智慧是众所周知,但他的孝顺大家不一定明了。 在农村,有几个儿子的人家,老人一般都是一个儿子带一个老人。当时,老王的爷爷跟着老王的小爹,理所当然,奶奶就应该是跟着老王的父亲。爷爷是个明白人,考虑到老王的奶奶和老王的妈妈估计脾气不合,于是,爷爷私下里和老王商量,他说:“孙娃子啊,我看着你长大,你的品行爷爷太了解了。我现在让你的奶奶跟着你的妈妈一起住,我实在是有些不放心,你能不能让奶奶跟着你和大英(老王的妻子)一起过?那样我就了无牵挂了!” 老王当时已经有了自己的小家庭,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就答应了爷爷的请求,一反农村“一辈只管一辈”的老传统,偏偏就来了个孙子养奶奶的先例。从1981年腊月23,老王把奶奶从小爹家接到他的小家,在老王家生活了7年,直到1988年5月16日,老人寿终正寝,老王把奶奶热热闹闹送出门,入土为安。安葬了奶奶后,老王家已经是家徒四壁。按照常理,老王家三弟兄,老王安葬了奶奶,那么他就没有义务来安葬父母,因为当时他们已经做了分工,父母亲百年之后分别由老王另外两个弟兄安葬,老王只有生养父母的的责任。可是,天有不测风云,2014年,老王最小的弟弟心脏病突发不治身亡,正值中年的弟弟撒手人寰,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何等的悲伤啊。这个时候,老王夫妇二话没说,他们主动承担了弟弟负责养老送终的那份责任。弟弟走后的那年腊月,老王把父母接到他家。

走过岁月的河跨过生命的坎,老王终于迎来了他这个年龄应该享受到的快乐。老王的俩闺女成了家立了业,老王的老婆在遥远的深圳给闺女带孩子,老王在老家当着“留守老人”,每天按时上班,傍晚散步健身,他的80多岁的老父老母和他住在一起,虽然他已经快60了,所以他仍然是个孩子,他说,因为父母在,就永远不是大人。

对于老王的处世之道,虽然是我穷其一生都学不来的,但我乐于学习,常常有些迈不过去的坎,往往向他取经,他也乐于支招。每个家庭都有一本难念的经,我也不例外。几年前,我的公婆还健在,在养老问题上常常出现一些七扯八拉的事情,平时照顾老人没有人,过年的时候就都从四面八方到齐了。我不是圣人,所以,往往心理极不平衡。有一年,我把给老人的过年物质都准备好了,在究竟是年前送回去还是年后送回去的时间安排上很纠结。我的本意是,年前送回去了,年一过,老人的东西就被吃光,年后送回去老人就可以独自享用……我把我的想法说给了老王听,他听后,只是平静地说:“张老师啊,您和老邹一年到头在管老人,就这几天管不了啦?关键时候不管,您就功亏一篑,年前送回去,让大家吃,大家吃了喝了老人才高兴……”那年,按照惯例,我们在年前把年货给公婆送回去了,当公婆看到我们给她这样那样都置办好了,她在老家那个高兴劲就别提了。后来,老人离开了,我们也无愧于良心。老王爱管事,但他不是挑事,用现在很时髦的话说,他传递的都是正能量,他引导着周围的人积善成德!

金剪小镇 

生意人靠手艺靠智慧经商,更靠品行赢得回头客!我的家在刘家场集镇,每天大大小小的店铺布满了视野,诚信经营者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极大的便利。“康华电器城”以其雄厚的经济实力,热情周到的售后服务让我记住了年轻的总经理黄曼。急病人之所急想患者之所想的“众生药店”夫妻,用他们的仁爱与仁德让人终身难忘。还有日杂百货批发商冯平夫妻俩,他们把微笑写在脸上,是本土店铺一道亮丽的风景。他们,是乡里乡亲们没有血缘的亲人。

“女人的美,从头开始!”“做女人挺好!”很欣赏这两则广告语的创意。女人如果在这两点上符合要求,也算是个美人儿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一个女人,特别是到了中年,当华发侵染了两鬓,当还没有到达退休的年龄,处于这个似老非老的年龄段的女人,最钟爱的地方便是美容院和理发店了。于是,我结识了“剪剪风”理发店的理发师镇祝平。

我曾经是一头超级短发,好像只比男人的头发略微长一点点。迫于一种压力,我才开始蓄长发。老公曾这样数落:“只有我们家的人啊,怪!女人的头发像男人,男人的头发像个女人!”他是在批评儿子的头发该剪剪了,我也应该把头发蓄长点,那样男人更像男人,女人才更像女人。后来经过熟人介绍,说刘家场镇政府对面的“剪剪风”镇师傅为人和手艺蛮不错,那家生意挺好,门庭若市。

我是一个喜欢安静不爱热闹的人,但理发店的热闹从另外一个层面上反映了镇师傅的手艺好。刘家场大大小小的理发店多的是啊,要不人家干嘛非要在她那里死等苦等不可呢?

理发师镇祝平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一个周六,我去了那里,第一次见到镇师傅,她只是淡淡的向我问了一声好,然后吩咐我说:“您要坐这里等一会呢!”既然去了,就要安心在那等。我这一等就等了个老半天,在等待的过程中,我几次都想离开,我这个急性子还从来没有在一个陌生的店里这样熬过如此漫长的时光。这家店还算很守规矩,顾客叫号都是按照先来后到的顺序进行,无论新老顾客都一样。轮到我了,我把我的想法和师傅说了,说我很想把头发蓄长点,弄个披肩发更好。镇师傅又是淡淡地一笑,这一笑是真诚的,我明白她的笑中包含的意思,看着我这样的一个男生头,究竟要蓄到哪年哪月才能长发飘飘啊?镇师傅开始剪了,她边剪边对我说:“从今天开始,我就只能帮您把后面的稍微整理一下,慢慢从两鬓开始蓄。开始蓄长发的时候,您会感觉不太舒服,会感到头火上窜,只要坚持熬过了一段时间,当头发真正长长了就好了!”就这样,镇师傅边聊边剪,一会儿我的头发就给剪定了。走出“剪剪风” ,虽然饿着肚子,但心情很好,脚下生风,回家的路途很惬意。如今,我也终于能够长发披肩了。从20岁开始,我就一直都是一个短发,所以,别人记忆中的我永远都是那个短发男人头,后来发型发生了变化,同样也是让他人记忆犹新。多年不见的故人总是说:“张老师,头发变样啦?哪里剪的啊?”我总是很自豪的回答——剪剪风。

后来的日子,我的头发一直都是在那里打理,算算都有近10年时间了吧,从来没有换过地方。一来二去,主顾关系更加熟悉,也就都知晓各自的一些儿事。我发现这个店的老板兼师傅都是镇师傅这个女主人,她是真正的既主外又主内。但是,女主人给了男主人足够的尊重,男主人也出奇地配合她的工作,这大概就是当今社会提倡的和谐吧!

每次到“剪剪风”那理发,是一种真正的放松,即使顾客多,我都乐意在那里等,有时我还让位给远道而来的顾客,让他们先剪了好回家,反正我离得比较近,等等没有问题。每每这样的时候,镇师傅都挺感激我的善解人意。

理发店这样的公共场所,常常是女人们八卦的地方,这样的场所很多话是好讲不好讲,但是在“剪剪风”,大家聊的都是一些挺高雅的话题,这不得不说得益于镇师傅,她就像一个节目主持人一样,随时掌控着整个店面里的店员和顾客,她的引导和总结很得体。南来北往的顾客很多,带着相好来理发的男人自然也不少。遇到这样的情况,镇师傅的做法是不猎奇不打听,笑迎天下客,那样的顾客离开了店,再不继续聊他们的家长里短。别的顾客再说的话,她也充其量笑笑罢了。在这个多元的社会,你干嘛要求人人都一个模子生活?萝卜白菜各有所爱呗。镇师傅有一个儿子,从小学一直优秀到初中,去年中考,他以优异成绩被松滋一中录取。所以,我们之间的话题常常是聊孩子聊学生的教育。她的观念让我很欣赏,她乐于做孩子的朋友,所以孩子无论什么知心话都和她这个妈妈说。这样的家长,真正走进了孩子的心田,孩子才能够这样健康成长。我们聊家庭,我了解到镇师傅的娘家就在西斋石牌,我们都是同饮一脉危水长大的。我还了解到镇师傅的公公过世多年,公婆一直跟着他们生活。老太太胖乎乎的,是一个相当称职的后勤兵,店里师徒的饭菜是她在家做好,店里的毛巾是她收回去清洗晒干然后及时送来更换,当然每天照料那个聪明可爱的乖孙子是老太太的主业。婆媳关系不是吹出来的,镇师傅那左一声妈右一声娘,叫得那叫一个热乎啊。我亲眼见到,有一次,镇师傅的丈夫埋怨母亲啰嗦什么的,镇师傅立刻批评了他,好像是这样说的:“华新,你就不要这样说妈,她一天到晚这样忙,我们晚上回家她是向我们倾诉一下她的想法,又没有说蛮大一个怪话,她说说都不行吗?你老了,到时候还不如妈呢!”你听,这哪像是媳妇说的话,这分明就是亲闺女啊。镇师傅丈夫还有一个妹妹,小姑子出嫁时是镇师傅一手操办,那天我去喝了喜酒,亲眼见到镇师傅忙里忙外的。这样的嫂子就是亲姐姐。

善待家人是本能,善待他人才是高尚。一天早上,我又到“剪剪风”那里去理发,我去时,已经就有一个60来岁的大妈在那里烫头了。这位大妈真的很时尚,那一头蓬松的爆炸式挺新潮。但是,她一脸的憔悴,仿佛还有泪痕刚刚擦过。我照样安静地坐在那等待,安静地听他们的絮语。我隐约知道了那个女人的命很苦,丈夫在俩孩子还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直到孩子长大成人,成家立业后她才经人介绍找了一个伴。哪知这个伴还真不是一个伴,成天惹她生气,不但不挣钱,还惹了一些风流韵事……面对这样一个苦命的女人,镇师傅只是小声地劝导说:“您这样能干,这是有目共睹的。其实,您需要的就是对方的陪伴,您根本没有图男人一个什么。您现在就是要保重身体,对老伴要求不能太高,日子长了,自然会感动对方。如果他再这样下去,受到谴责的永远是他而不是您……”镇师傅的这样一席话,是那样的贴近女人的心,我看着那大妈是带着舒心走出的理发店。

人啊,很多时候心中总会结上一个个结,如果这个结没有及时解开的话就会成为死结和疙瘩,倾诉是解开心结的最好的办法,倾诉完烦恼后,日子照样那么过,所以选择倾诉对象就很重要。我想,一个和镇师傅年龄差距这样大的人都能把最隐秘的心里话向她诉说,她是把镇师傅这个没有血缘的人当成了亲人,当成了知己。

本文作者张晓蓉

长达10年的交往,我和镇师傅和她的小店之间有了深厚的感情,这种友谊已经超出了单纯的主顾之间的关系。我做了老面馒头,没有忘记上街时给她儿子送去几个,镇师傅反馈说:“张老师,我儿子这样挑剔的人都说您做的馒头好吃,真行啊!”我家农村亲戚多,土鸡蛋也多,有时候到店里理发,我也给她带上一些,当我付账离开的时候,才从车篓里拿出来递给镇师傅,她总是说我太讲感情。我说,感情这东西很奇妙,因为我们投缘。镇师傅曾送给我上好的“蜂胶无硅油”洗发乳,护发素,我现在都还用着。可惜,因为刘家场镇医院门面回收,重新扩建医院规模,所以,“剪剪风”只能易地经营。

镇师傅和她的“剪剪风”就这样像风一样飞到了新江口乐乡大道!我们就这样分别了,一年多再没有见面,心中很是想念!想念她的人想念她的剪想念那一脸的微笑想念那一声声暖心的话语。我们常有微信联系,我是她的铁粉,她是我的知音,我们在空间互动。她邀请我如果去了新江口无论如何到她那坐坐,还让我做头发就预约,同样没有忘记让我保重身体不要太累了。温暖在文字中流淌,流进心田,滋润血脉,有你,真好!

“剪剪风”,剪下生风!美丽从头开始,美丽从你的剪下诞生!镇师傅,芳名镇祝平!

平凡的岁月中,每个人不可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伟业,但平凡生活中的小事却可以折射出一个人的良好品行。善与爱,构成了老王的人生轨迹,沿着这道轨迹,他正走在一条幸福之路上。

深秋了,朦胧的远山笼罩着一层轻纱,影影绰绰,在飘渺的云烟中忽隐忽现,忽远忽近。水绕青山,水是那么灵动清丽,那么雄浑澎湃,山和水的融合,是静和动的搭配,单调与色彩的结合,也就组成了最美的风景。故乡的人们,他们行走在山间穿行在水中,他们才是大地最美丽的色彩,最灵动的生灵。我爱你们,故乡的山,故乡的水和勤劳智慧善良的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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