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酒就要唱歌

“一个女的过来找茬,我指着她说,男的我打不过,女的来几个我都奉陪到底……” 一个中年胖女人挥舞着手臂叫嚷。“然后呢,卖逼就怂了……”

这是以前的新疆,那个时候民风彪悍,喝了酒就要打架,醒酒了还是好朋友。

中年女人的同伴很不好意思,尽可能把说话声音放得很低很低,试图把谈话声音放下来,谁知那女人劲头更足了,越讲越兴奋。我和三个学生实在受不了就去里间的包厢坐,事实证明一点用也没有。

“又一个酒鬼!喝多了屁叨叨咋那么多话!” 康康同学看不下去了,“女的喝起酒来比男的凶太多艾。”

其实男的也很凶,喝多了发酒疯的也有,也有躺在马路伢子上呼呼大睡的。14年刚来阿克苏那会,酒鬼躺得满地都是,从阿布杜拉馕到凤凰广场也就三十来米,竟然躺了三个酒鬼,一动也不动,像死人。也有手机从裤子口袋里露出来的,大概都是老年按键机,不值几个钱,露着也就露着。

大盘鸡很快好了,我们刚要吃就听见有人唱歌,一个女的,没错,就那个大嗓门的中年女人。

“沿着江山起起伏伏,温柔的曲线。放马爱的中原,爱的北国和江南……”

说真的,声音很浑厚,有点韩磊的感觉。

康康:“唱得不错嘛!”

贺旭:“有点散音。”

康康:“贺旭,你给她和一下!”

“看铁蹄铮铮,踏遍万里河山,我真的还想再活五百年……” 说是贺旭一个人和,真唱起来我三个人都没闲着。

歌声真是很奇妙的东西,我一下子对这个中年女人好奇起来。蒙古人? 不像。 话又说回来,有的蒙古人长得并不粗壮,比如齐尔玛,有的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蒙古人,比如巴音布鲁克。

前几天来了一位学生,晨薇问他叫什么名字。

“巴音布鲁克!”

“你好好说!你的真名!” 我们又不是粉丝要签名,说什么艺名。

“老师,我真叫巴音布鲁克,我爸叫巴音郭楞。” 小伙子是认真的。我翻译一下,他爸爸是巴音郭楞蒙古自治州,辖区面积比四川省还大,他是库尔勒下属的巴音布鲁克大草原,新疆第一大草原。

巴音布鲁克真的太像蒙古人了艾,我说班级合唱《乌兰巴托的夜》,同学说请巴音布鲁克独唱。巴音布鲁克马上站起来:“老师,我唱一首《梦中的额吉》。”

真的蒙语版,我一句都没听懂。

额吉是妈妈的意思,我猜歌里的大概意思是,妈妈去世了,孩子特别想念妈妈,巴音布鲁克估计是中午刚睡醒,没有声情并茂地把我唱哭。

我们的班歌还是《乌兰巴托的夜》,每天上课学生们主动要求唱,唱了好多遍,我都把歌词记住了。

晚年的王洛宾爱喝酒,一喝酒就要唱歌,一首接着一首。我回想了一下,乌鲁木齐人喝了酒似乎都爱唱歌,你听,那位中年大姐还在唱:我不做大哥好多年,我不爱冰冷的……

没有人害羞,没有人会想起来害羞。上周末我负责打印卷子,从下午五点半打印到半夜十二点半,中间连晚饭都没有吃,最让人抓狂的是打印机老是卡纸。我就拼命唱歌,真的解乏。


文|丁振  编|西子

第113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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