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我的工农父亲

我的工农父亲

父亲1954年出生于关中农村，受十年浩劫影响，高中未毕业便回乡。当时，在农村父亲也算是个文化人，经推荐从事生产队会计工作，因吃苦耐劳、踏实肯干，不久父亲便当选为生产队长。后因表现突出又进入了岐山县政府统计局工作3年余，最终因为学历问题而被安排到岐山水泥厂，先后从事水泥生产、质检化验等工作，这一干就是近三十年。

记得小时候，每到学校放假，父亲经常会带我去他厂子里玩。在那个年代，整个行业的环保水平都不是很高，在我的印象中，父亲的水泥厂永远是磨机声轰鸣、大烟囱直冒浓烟、粉尘漫天飞，从车间走出来的工人土色的工装裹满了水泥，连眉毛上都落满了灰尘。在离厂区两百来米的生活区，窗台上放一杯水，一阵儿功夫上面就漂满了灰，父亲和工友的工作条件可谓艰苦至极，不少工人因此染上了呼吸系统疾病。

父亲一边在外上班，一边和母亲一起在家务农。平时他一个礼拜回一次家，到了双收农忙时节，为了上班、收种两不误，父亲都会将班次调整到晚上，以便白天能够回家收种庄稼。记得每年到了国庆前后，父母便带着我和妹妹去收玉米，种小麦。那时不像现在这样机械化程度高，基本都是靠人工，先将玉米挖倒，然后将玉米棒子掰下来运回家，最后再将玉米杆抱出田地，之后种上小麦。当时我们家有八亩地，基本一个农忙季节都要忙乎十多天。这十多天父亲都是连轴转，晚上上夜班，在车间拉石头、推石料，天亮后，换掉厚重的工作服，在厂里食堂简单吃点早饭便骑自行车飞一般地往家赶，厂子离家的道路并不平坦，“三沟六坡”40里路，有好几段坡路需要下车推着走，父亲走走骑骑，到家基本也都九十点钟了。在龙口夺食的农忙时节，父亲顾不上休息又投入了另一场战斗，他挥舞着锄头，在一片片玉米丛林里收获着属于我们的希望。当时我和妹妹年龄尚小，就在地边玩耍，父亲挖玉米，母亲掰棒子。母亲也会心疼父亲，时不时地抢过父亲的锄头自己挖，让父亲休息一会儿，但父亲不会让母亲干时间太长，因为这个活对男人来说都相当费力，更别说女人了。多年来，每到这个时季，我都会看到父亲用他那瘦弱的胳膊抡起锄头挖玉米，嘴唇也因过度劳累而布满凝固的血迹，他只是用手背将嘴轻轻一擦，喝口水而继续干活。

等到午饭时间，母亲通常会带着妹妹回家做饭，这时疲惫不堪的父亲便将农具一扔，直接在玉米杆儿上铺一个装玉米棒的蛇皮袋，径直睡在上面。劳累的父亲身体缩卷成一团，不一会就鼾声四起。这时我往往会找一个蛇皮袋，走过去盖在父亲身上，然后静静的站到父亲旁边，看着父亲。父亲往往半张着嘴，喘着粗气，消瘦的脸颊让颧骨显得有些高，他紧闭的双眼，深陷的眼窝，因营养不良、劳累过度而略显憔悴的面容让我人生第一次感受到父亲半工半农的不易，打心底里心疼父亲。

父亲身型瘦高，从小身体孱弱，但他的性格却十分的坚强。在我的印象中，父亲是不善于表达自己感情的，他平时对我的严厉鞭策要多于夸奖。从记事起，每当取得好成绩、有了进步，父亲总是一边嘿嘿地笑着，一边用手抚摸着我的头顶，这一习惯性动作一直伴随了我好多年。现在回想，这便是沉默的父亲对我最大的爱与鼓励。

父亲半工半农的生活状态一直持续了几十年，直到2002年我参加工作后情况才有所改善。后来随着各方面条件的逐步好转，本该安度晚年的父亲却身染重疴，已于六年前永远的离开了我们。

多少年来，父亲在水泥厂拉石料、佝偻着身子骑车蹬坡、挥舞着锄头挖玉米、躺在田间地头休息的场景时常会涌上我的心头，使我感动，给我力量。

我怀念我的工农父亲，更怀念他艰苦奋斗、自强不息的精神！

庚子清明于北京闻心轩

图片/作者提供

作者简介

张坤，笔名紫辰，陕西岐山人，理工男，上校军衔，喜欢用文字记录生活。在《军旅文学》《人民海军》《橄榄绿》《海疆文苑》《教师报》《陕西农村网》《枌榆社》《青州通讯》《岐山作家》等军地媒体发表散文、诗歌、小说百余篇，其作品获陕西农村网纪念改革开放四十年周年征文优秀奖并收入文集《一路芬芳》，其家庭获“书香家庭”称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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