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乡的年俗【征文】

 家乡的年俗

许志勇||安徽

于我的记忆里，家乡的年俗，就像一首歌、一幅画，时时在我的心中传唱、叠印。除夕之夜的“发灯”，就是届时家家户户必须灯火遍布，通宵达旦，厅堂内外，楼上楼下，包括猪栏、余屋，蜡烛台，汽油灯、松明灯、走马灯、鱼灯、星灯、荷花灯、南瓜灯……当然，现在就是电灯了，是百灯齐上，灯灯齐亮，这个年俗也是有讲法的，“发灯发丁、家庭兴旺”，这是因为在家乡方言中，“灯”和“丁”是谐音的，因而有了以“灯”代“丁”的“发灯”年俗。还有一说是，这晚是老鼠女儿出嫁的日子，为防老鼠来年惊扰，因此要灯火通明，慈善一把。

过年的高潮，自然是除夕和初一。家乡民谚云：“赶忙三十夜，清坐初一朝。” 三十晚这天，贴春联、挂红灯、放鞭炮、年夜饭、压岁钱，守旧岁，这一天是片刻不得安闲的，也是最热闹的，而大年初一相对要清净些，早上家家户户要点香、燃烛、上供、鸣炮，向高高悬挂的祖宗画像行跪拜仪式，邀请列祖列宗们一块过年。老年人对这一点特别虔诚，然后才是家人之间的拜年互贺，并在八仙桌旁围坐，“常常利市”。

狮子登塔是家乡过年欢度春节的重头戏，待过了初五六就开始上演，一直演到正月十五六。狮子是常见的，塔实是用农家的八仙桌搭成的，小玩家叠六张桌子，大玩家叠十张桌子，无论那种都比南方的金狮过江用的柱子高多了。为此，没胆量的人根本玩不了，没技术的人，也根本玩不了，因为在叠起来的每个桌角上都点蜡烛，狮子要在烛不灭、桌不倒的情况下设法爬到桌顶上，展开提前备好的对联，向看戏的人洒糖抛烟，祝福族人一年好运安康，祈求来年风调雨顺，也顺便拿到登塔应得的大红包。就是因为难玩，一旦玩起来，都会人山人海的。

我的本家是个大户，这方面的能人倍出。八岁那年，族里上演了一场远房大伯与三叔合演的狮子登塔大戏，它一猛子就扎进了我的脑海，忘都忘不掉。那场戏看的人真多啊，为了找个好位置，我不停的在人缝里挤来攘去，大冷天里都冒了一身汗，没待站稳，就听见开演的大锣与大鼓热闹起来。一抬头，只见一头白胡棕身大狮子对着一个桌角呲嘴瞪眼摇头晃尾，好似猫玩老鼠鹰蛇对斗，那一段叫狮子探路，待四个桌角个个啃唬过，狮子就钻入桌底，时而叠锭盘坐，时而弓背蹬腿，要将方桌顶翻似的，这一段叫狂狮背塔。接着，狮尾一摆狮身一夹狮头一扭，像长蛇翻身攀柱就锥空档正式登塔了，这一段叫狮蛇同行。

期间，每上一层，狮子都朝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做着不同的惊险动作，从尾上头下的狮子吊楼开始，环场时而哑雀时而炸雷，我每欢呼一次都感觉心儿提到了嗓子眼，只要一用力都会喷出去似的，我担心大伯或三叔一不小心，狮歪桌倒会不会把我给砸了。他们不会失手，越往上演越大胆，狮子晒背，狮子踩空，狮子打滚，狮子踢球，狮子拜年，狮子飞天，越往上演越精彩。狮子晒背是狮子用嘴咬着桌沿，狮身狮尾近乎平直地伸去空中任太阳照射。狮子踩空就是故意让狮脚在桌腿上一登一滑，好像婴儿学步举腿无力，又像成人踏空急坠慎防的样子。狮子打滚，狮子踢球都是狮子登塔就要成功时表现出来的轻松喜悦，在桌面狭小的空间内悠然一番而已。

这时，人们都作好了迎接狮子拜年洒抛糖颗香烟的准备，我也兴奋地举着小手，想象着糖果会不会太大，打疼我的手或我的头。狮子拜年首先是狮嘴吐出写下吉言的红绸对联，一见对联，所有的人都高呼起来，雷似的，一声大过一声，想表演的人将香烟糖果尽量多地往他那里洒。待看到对联飘落，所有的人赶忙挪动起来，浪似的，一圈散去一圈，这是为狮子飞天下塔腾场地，我是头一次看狮子登塔，不知它是这样下塔的，怯怯地不肯后退，不知被谁在后面扯着耳朵一拉，仰面退了几步，正看到大伯一手举握狮头，另一手与三叔一起张开狮皮，纵身一跃跳下来，像变了形的降落伞，风到人落，大伯三叔就地一滚，弹身就站了起来，看那狮头正与我齐眉，吓我一跳，但终究在年少不怕虎的心里很快忘记了这惊吓，却深深地记住了能在家乡近距离欣赏狮子登塔大戏的喜悦，并为此乐道了近二十年。

尤其是去年，在人们都认为这个大戏过于惊险，开演的越来越少的情况下，听说上了年纪的大伯与三叔又合演了一场，真的令人回味无穷，一个地域的根，它像水一样浸润在每个家乡人的心中，更值得珍藏了。

插图/网络

作者简介

许志勇，男，安徽安庆市人，自由职业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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