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锺书《槐聚诗存》笺说019

莱蒙湖边即目

瀑边淅沥风头湿，雪外磷峋石骨斑。夜半不须持挟去，神州自有好湖山。

【笺说】

1936年，钱锺书夫妇利用暑期游巴黎，其间曾短暂到日内瓦。夫妇非常喜欢日内瓦莱蒙湖的景色，本拟步行绕湖一周，终因太长而作罢。此诗即为游莱蒙湖所作。原题作《或询日内瓦风物，沈颢山水法所谓“秋如病冬如定”者》。

瀑边淅沥风头湿，

此句描写莱蒙湖的瀑布，接连不断，风头携带湿润的水汽。

“瀑布”，是指莱蒙湖中的一个巨大的人工喷泉。冲天而起的水柱，高达90米（1958年改建后可达140米），从湖面直射天际，蔚为壮观。

“风头”，风的前头；此指风吹来方向。唐岑参《走马川行奉送武判官出师西征》：“风头如刀面如割，马毛带雪汗气蒸。”

雪外磷峋石骨斑。

次句描写融雪水入莱蒙湖的阿尔卑斯山色：还没覆盖着冰雪的山峰幽深重叠，山石裸露，石色驳杂。

“嶙峋”，形容形容山峰、岩石幽深重叠；唐韩愈《送惠师》诗：“遂登天台望，众壑皆嶙峋。”

“石骨”，坚硬的岩石；宋黄庭坚《次韵任道雪中同游东皋之作》：“霜落瘦石骨，水涨腐溪毛。”“石骨斑”的“斑”，形容色彩驳杂；唐张祜《赠薛鼎臣侍御》：“浅濑横沙堰，高岩峻石斑。”

夜半不须持挟去，

此句有一个典故，《庄子·大宗师》：“夫藏舟于壑，藏山于泽，谓之固矣！而夜半有力者负之而去，昧者不知也。”这里用这个典故说，这里虽好，半夜也不用挟持去。为什么？

神州自有好湖山

末句说，我们国家自己就有美好的湖山。——此句反用苏轼《六月二十七日望湖楼醉书》“我本无家更安住？故乡无此好湖山。”

“神州”，中国，是熟典；战国时齐人邹衍称华夏之地为“赤县神州”，见《史记·孟子荀卿列传》。此末句，充满对自己国家山河的热爱与自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