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评A163：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读《404公寓》

文/望月听雪

“生命，一次又一次轻薄过，轻狂不知疲倦。”——题记

“我听见回声，来自山谷和心间，以寂寞的镰刀收割空旷的灵魂，不断地重复决绝，又重复幸福，终有绿洲摇曳在沙漠。我相信自己，生来如同璀璨的夏日之花，不凋不败，妖治如火，承受心跳的负荷和呼吸的累赘，乐此不疲……我相信自己，死时如同静美的秋日落叶，不盛不乱，姿态如烟，即便枯萎也保留丰肌清骨的傲然，玄之又玄 ……般若波罗蜜，一声一声，生如夏花，死如秋叶，还在乎拥有什么。”——泰戈尔

这几天新上映的一部电影非常火爆，《我不是药神》，这是讲述一个与死神竞赛的故事，以及救赎与法律冲突之时何去何从。可圈可点，亦发人深省，尤其那些游走在死亡边缘的病人更加感同身受。故事原型正是鱼米之乡、大运河畔的无锡人陆勇，其本身亦是一名白血病患者，为了高昂的药费铤而走险买卖印度仿制药格列卫。影片中，白血病患者面对巨额的医药费，不想成为家庭累赘，选择自杀来结束自己的生命。这一幕幕、一场场的血与泪，诉说着一个个平凡又无解的人生。“春花你为谁开，花开时谁人采。玉砌雕栏应犹在，谁人的等待。昨夜西楼又起东风，迎面扑满怀。一江春水也难常在，多愁能把朱颜改。”

无独有偶，这里有一打的故事，围绕着一幢神秘诡异的自杀公寓而述说着，来到这里的每个人内心藏着一个无法释怀、令人绝望的悲痛往事，沉重的心灵枷锁已然压迫得无法直面人生，放弃生命的念头一触即发，已然走到了死亡的悬崖边缘……

故事开始在一个乍暖还寒的冬春交季，依然寒冷的气温无法令人感受到一丝温暖。带着阴郁的心情，从安华桥下车，穿过一片闹市，沿着废弃的铁路一路向西，百无聊懒之间，或者说心如死灰之时，没有目的没有方向地一路前行，便能看到一座矮山。山虽不高，可爬起来并不省力，何况沿路尽是些不知名的野草野花，胡乱生长，自然谈不上赏心悦目。　　

爬至山顶，一片废墟赫然出现。堆叠的废砖烂瓦，早已生出枯藤无数。经过风侵雨蚀，这里已经破败得难辨模样。倒是这落日西斜，无故给它披上了一身霞光，多少生出些暖意，不至阴气森然。“枯藤老树昏鸦，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

404公寓的每个房间都配备一套完整的自杀工具，供自杀者们选择。自杀者从前门进入，如果中途后悔，就从后门离去。这里有一个老人和一只叫“渡”的猫，接待着一个个即将走向覆灭的灵魂，老人从不做任何挽留之举，弥留之际的人们会留下他们的遗愿，而当他们终于决定转身离去之时，老人只会淡淡地对着他们的背影默默说一句“来生愿我们不要再见面。”“今夕何夕，青草离离。”

——一刀桑皮纸的罪孽

古代有一种刑法，“贴加官”，用于刑讯逼供。司刑职员将预备好的桑皮纸揭起一张，盖在犯人脸上，司刑职员嘴里早含着一口烧刀子，使劲一喷，噀出一阵细雾，桑皮纸受潮发软，立即贴服在脸上。司刑人员紧接着又盖第二张，如法炮制。犯人先还手足挣扎，用到第五张，人不动了，司刑人员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走上前去，细细检视，那五张叠在一起，快已干燥的桑皮纸，一揭而张，凹凸分明，犹如戏台上“贴加官”的面具。

一个老人走进门来，要求的工具即是这种桑皮纸，以桑树皮为原料，韧而薄，拉力强，因此，古人选它来做“贴加官”。老人年近古稀，一笔行楷，直曲方圆收放有度，苍劲有力的笔法中亦透出饱经世事的沧桑之感，独自沉思片刻之后，那记忆里尘封了多年的往事历历再现。那年他的恩师，即是校长，曾经语重心长地对他说：“世乱可心不能乱，激流中才更要有宁折不屈的苇草精神。”可二十岁，血气方刚的年龄，怎会分辨是非曲直，将自己的青春葬送在了如火如荼的“革命”之中。“那年夏天，从学校返家，路上撞见了恩师，只见他用麻绳在肩头一前一后，挂着两尊主席石膏像，怀里则抱着厚厚一摞学习文件。想来是应革委会要求，请两尊主席像。”学生与恩师草草招呼一下，擦肩而过。可鬼使神差，学生忽念一起，拿麻绳吊着主席像，难道不是寓意吊死主席吗？于是，老师以反革命罪被抓，因一身傲骨，被施以“贴加官”的酷刑。后来，老师平反，而这个学生再也未曾踏进老师的家门。再后来，老师病重，奄奄一息，托人带话，让学生去一趟他家，往日的书香门第已然斑驳破败、家徒四壁。老师已无法言语，可依旧眉眼带笑地看着这个曾经的得意门生，颤颤巍巍地在他手上一笔一划地写下两个字，“止醉”，年轻的时候胡闹，总想着也似古人一般有个字号，名以正体，字以表德，恩师总说还不够格，没成想临了终遂了心愿，大致是勉励学生今后“不醉于乱流，不困于污淖”。回忆让风烛残年的老人落泪唏嘘，在老人转身之际，作为管理员的老人，有着洞察人心的双瞳，忽然说，“您有没有想过，或许，止醉亦是止罪，不管是这个莫须有的罪名，还是您背负了一生的心罪”，早该随着那个时代的覆灭而随风而逝了。恩师临终前的遗言，原非仅仅字面上的含义，而是要给心爱的学生一个救赎，“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24个关于自杀者的颓丧又充满生机的故事。经历过动荡的耄耋老人，为何要选择“贴加官”的死法？警察的女儿与罪犯的孩子是青梅竹马？人格分裂的女孩如何在阳光下继续生活？一直窥视他人生活的偷窥癖，他的命运由谁掌握？癌症病人带着已经痴呆的老伴一起来到这个人间地狱的交界处，最终是选择了共赴黄泉还是孤独地离开？自杀公寓的管理员江婆为何一直守候五瓣梅？靠谋生写作的怪人，隐藏着什么巨大的秘密？……无论你疲于挣扎，还是绝望恐惧，来这里。这是一间自杀公寓，给你离开的安心和活下去的勇气。这些故事，既让人思考，又引人好奇。他们最终如何选择？是离开了这个世界，还是重新回到了生活。这一切秘密都隐藏在这间自杀公寓中。它看似冰冷，实则温暖，似乎能够给人奇妙的力量。

故事都没有结局，但又似乎给出了结局。这些个故事，从看不清结局的死亡阴影里缓缓倒叙起来，抽丝剥茧，真相慢慢浮出水面。救赎的一种方式是将其放在生死抉择的边缘，置之死地而后生，“投之亡地而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凤凰涅槃，浴火重生。

每一个向死而生的善良灵魂，  都值得我们去尊敬。

夏天的花和春花不同，夏天的花有浓烈的生命之力。如果说，春花开放是因为风的温慰，那么夏天的花就是由于太阳的激发了。——罗兰《夏天组曲》

“生如夏花”正是因为夏花具有绚丽繁荣的生命，它们在阳光最饱满的季节绽放，如奔驰、跳跃、飞翔着的生命的精灵，以此来诠释生命的辉煌灿烂。“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