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疫当年在闽南

鼠疫当年在闽南

钟馗捉鬼年画(来自网络)

清光绪二十一年(1895年)9月,台湾进士施士洁归籍祖居地——石狮永宁镇西岑村。居乡期间,泉郡遭遇鼠疫。施家损失惨重。《施士洁评传》记曰:

光绪二十三年(1897),妾谢浣霞染疫丧亡,逾二十日妾郭燕玉亦染疫而殁。

光绪二十七年(1901),秋,次子妇殁未旬日,老妻继逝。

光绪二十八年(1902)五月初四,孙沧洲丧;五月二十五日,三男熊儿殁;七月十一日来喜小婢丧;十一月初六孙女仙基丧;十一月十三日第三妾秀娟丧。

光绪二十九年(1903)侄施瘦鹤过世,岁暮,施士洁病重几殆。

光绪三十一年(1905)五月,长男丧。

光绪三十三年(1907)四孙沧池殇。

光绪三十四年(1908)妻室张姬丧。

光绪三十年(1904)新正,侥幸获得一命的施士洁作诗与友人唱和:

万家爆竹刺桐城,

老子呻吟作和声。

拥被身惟防冷暖,

垂帏目不辨阴晴。

五辛未敢登盘荐,

百丑翻嫌对镜明。

举世欣欣侬戚戚,

使人到此意难平。

清末泉郡这场鼠疫,始于光绪22年(1896年),闹至光绪34年(1908年)。灾情之惨重,李禧的笔记可略见一斑:

清光绪二十八年五月一日,《鹭江报》载:有路出泉城东门过东禅寺小憩者,见寺外新坟累累,戚然心动,询诸寺僧,谓自人日起,截至清和朔,葬此凡二千八百四十余柩,其他各处未之计。殇孩埋在附城则未知几许,又南岳义龙会一带死者七百人,诚泉城之浩劫也。然鼠疫之杀人苦劫,岂独泉城然哉。

鼠疫,近代医书又称之“痒子症”“耗子症”“痒子病”“核症”“核瘟”“温役”等等。与外省不同,鼠疫进入福建的通道,主要是海上。“据记载,厦门发生鼠疫流行始于清光绪十年(1884年),终息于1951年。首发病例在梧村双涵。首次流行是来自香港的船运传入,很快蔓延至市区与郊县,并通过水陆交通传播至邻近地区,波及全省。”(《厦门市志》卷42)这次鼠疫,“先在厦门、漳州一带流行,尔后逐年向北蔓延,波及全省68个县市中的56个县、市的29558个乡村”。(《福建省志卫生志》)由于疫疠由香港传入,故民间称为“香港症”,又因其病症而称“粒子症”。

光绪20年(1894年),香港又闹起大规模的鼠疫。尽管厦门口岸严防死守,但鼠疫依然在厦门登陆扩散。《申报》连续报道:

1894年8月17日:香港患疫时,中西各官会议禁止由港来厦之轮舟,必待西医验得船中实无患疫之人方准驶入内港。月前某甲家有亲串二三人由香港患疫而回。到厦次日即死一人,翌日又连死数人。于是疫气传至左右邻。刻已因疫而毙者,已有三四十人,死后身上均有红脑硬块,或在喉间,或在肋下,或在胯旁,或在脚跟,大都与香港同。

1894年8月24日:时疫流行,与香港、粤东无异。大约人家先有死鼠,然后延及于人。人心惶惶,朝不保暮,游手好闲之辈遇事生风,或欲舁关圣神像出巡,或欲求玉皇上帝免疾,纷纷扰扰,可笑而亦可怜也。

1894年10月21日:寮仔后街居民传染香港时疫,咫尺之地患疫而死者已有四十余人。阖街店铺捐资设醮,虔求上苍怜恤赦宥,并演戏数十台以答神庥。然近日天时炎热,寒暑表升至九十四五度,夜间则凉风刺骨,非御棉被不可。寒暑表降至七十余度。时疫尤不能止,各街巷之患热症生硬核无可救药者日有所闻,恐非交冬令,小民难免遭灾云。

1894年11月14日:时交冬令,疫疠复兴。卖圭巷、竹仔街一带死者日有十数人,人心惶惶,寝不安枕。加之米珠薪桂,盗贼横行,奈何父母斯民只知养尊处优,不复顾及民命耶。

1894年12月12日:厦门前患时疫,嗣后得大雨数日,疫气渐平。惟近来秋旱,天久未雨,各街巷染此症者甚多,死者更速。自局内街、卖圭巷、泰山口、走马路、和凤宫、二十四崎顶等处,日有死亡。棺材店生理甚佳。台狗墓某刻字店三日内两人患疫而毙。某甲甲一日而死三人。厦岛人心惶恐,好事者又设迎神驱疫之举。

1894年11月14日:厦门自九月初旬起天气炎热,时疫较前更甚,亦有不出一日而即登鬼录者。至十月间尤甚,每日死者十数人。局口街冯姓一家九人竟死八人。此外一家而死三四人者不知凡几。三十六崎顶自成竹店之子放学归来,次日即病卒,塾师恐其逃学,遣人至家询问,已死一日矣。又一卖水果者,一家五口全等鬼录。因之,各街宫庙均设平安醮,祈保平安。棺木店甚至无棺可卖。人心惶惶,关帝庙董事特于上月二十五、六、七等日请武圣像出巡逐疫。城厢内外各街宫庙神像一律出外驱疫,阖厦商民在门前摆设香案,并各出一二人执香随行,约有二三万人。历两点半钟时始过。各人手执一箍香,阖厦香店之香为之售空,而时疫仍未告止。每日约死一二十人,如无雨泽,恐时症尚难消除。此亦厦民之小劫也。

1896年2月29日:天久不雨,泉漳农民望泽甚殷。迨后同安社乡又复时疫流行,石浔一乡死亡更甚,均与昔年广东硬核之病一般,所以医药难施。近日又渐传染厦门城厢各地。三十六崎左右竹寮街,四日之间因此而死者男妇七人。幸刻下甘雨已降,瘟神随地他迁,亦未可知。

从清光绪22年到29年(1896-1903年),史称为厦门第一次的鼠疫流行高峰期,“每年发病2-5万例,病死率在86.51-91.89%之间”(《福建省志·卫生志》)。

《同安医疗卫生志》记载厦同地区的瘟疫情况:

1894年,清光绪20年:安仁里(灌口)、从顺里(西柯)、民安里(马巷)、感化里(汀溪)等二十六个村流行鼠疫。在坊里(城关)蔓延迅猛,死者甚众。嘉禾里(厦门)流行鼠疫。

1893年,清光绪21年:夏,大疫。鼠先死,染患或项肿(腺型鼠疫),或结核咯血(肺型鼠疫),流行甚盛。

1896年,清光绪22年:鼠疫猖獗,发病为6237例.死亡5362人,为最高流行年份。厦门夏秋疫,死者多。

1897年,清光绪23年:厦门流行鼠疫,死者千余人。

1898年,清光绪24年:厦门流行鼠疫,甚时,一日死50余人。

1899年,清光绪25年:夏,厦门流行鼠疫,翌年三月更甚。

1910年,清宣统2年:救世医院首任院长部约翰牧师(美国人,医学博士),染患肺型鼠疫病故。

旧时代鼠疫的横行,与卫生的关系重大。泉州吴增的《泉俗激刺篇》有“鼠疫”诗:

年年疫气重,

到处有死鼠。

病疫无药医,

坐以待其死。

太息苍天何太酷,

其实卫生法未熟。

不洁之物满行路,

纵无天灾亦生毒。

君不见鹭岛鼓浪屿,

相去仅咫尺,

岛中鼠疫淡如水。

泉州学人陈盛明评论道,“鼠疫流行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问题在于政府不重视保健制度,人民不讲究卫生。”鼓浪屿因为讲究卫生,环境清洁,就“鼠疫淡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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