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荣就像有花无叶的春天
“山家女儿多玩闹,追花捕蝶绕树逃。遥对呼声掩口乐,斜跨短枝侧身笑。薄寒微风春意淡,浅河细流蒿草高。有花无叶空寂寞,自作妩媚自作俏。”
这首《题初春杏园独自踏青图》,是我前段时间写的。这是我最近几天出去踏青看到的真实,但我心底的感触却并非如此的美好。
上周日小雨初后,我回了老家,返回来的路上,顺道走进了环山旅游路边的将军山古镇。近晚时分,又零星的飘着细雨,行人稀少。这于我是最恰好的情景——我就想一个清清静静地走走,闻闻这初春时节的味道,淋一淋这细雨。
“雨洗杏花垂露香,信步徐行绕短岗。山风无聊空巷过,几处小院细语长。”几条往昔繁华喧闹的古街道,如今却很空寂,偶尔的几家小院里有品茶谈天或者哼戏的声音传出来,悠长,悠远,最后消弭在雨雾夜色里。
天有点阴暗,但没有到掌灯的时分。这样朦胧的时间点,自有它的妙处。你可以毫无拘缩地信步游走,你可以随心所欲地烂漫思想。我摇摆着还有些僵硬疼痛的脖颈,像长颈鹿一样往前最大力地伸着,看向天空,看向山顶;然后再摇头摆尾地扭腰转头,看风格各别的店铺门面,看大戏台小楼阁和空阔的场院。
这些活动腰椎颈椎胳膊腿脚的动作,看上去一定怪异搞笑,在平常的情况下是万万不可以做的,会招笑,会招骂,兴许还会招打。在周围少人的此刻,我便以为成了“我的地盘”,我踢腾着,一会儿背着手倒走,一会儿侧身甩起胳膊交叉步。感觉只有黛青色的山和轻轻摇曳的花草,惊异地看着,显出许多亲近。
沿小路而上,路边一树玉兰花,开得极其娇嫩欲滴,乳白色的花瓣儿,让人不忍伸出手去触摸。
“卓约新装玉有辉,素娥千队雪成围。我知姑射真仙子,天遗霓裳试羽衣。影落空阶初月冷,香生别院晚风微。玉环飞燕元相敌,笑比江梅不恨肥。”“翠条多力引风长,点破银华玉雪香。韵友似知人意好,隔栏轻解白霓裳。”前一首是文征明的《咏玉兰》,后一首是沈周的《玉兰写生》,我对于玉兰花的喜爱,全在于这两首诗里了。
拿出手机,我试着找了几个角度,想要把惊艳的美拍照,留下来,但总不能称心如意。
我很纳闷,绕着树看,再看拍下来的照片,终于发现:花的确很美,可惜少了绿叶的衬托,背景就显得空旷寂寥,这美就有点孤单味道!
我不舍而又无奈地删掉了所有的照片,颇为惋惜地走开,心底却想到了很多。
“花太急于开放了,等不及叶子的生长,因而,无论多么娇艳美丽,却总显得单薄。”
很多时候,为了让自己的生活在别人眼里看起来繁盛,我们游走在各种各样的浮华的场合里,貌似人气很旺,人脉很广,究其实,却像这春天里无叶的花开。待繁华散尽,满是失落。
静处是为了自省,反思。这美到孤单的玉兰,让我看到了自己的不足:浮躁,肤浅。
“不读大部头,人会轻骨头。”我没有潜心细致读完过多少古今中外的大部头名著,都是蜻蜓点水地寥寥而过,有印象没有深思。所谓的看书也仅止于杂志报刊和短小作品。——没有积累,自然难有出产。
浮躁的最终表现,会体现在写出来的东西上,那就是肤浅。
去年八月份,我和几个好友去西安参加赵熊先生的书法讲座。先生讲到书法的“钻进去,走出来”。说到一个学习书法的年轻人,反复跟他说“自己怎么就走不出来呢?”先生实在不愿意因为碍于面子而耽搁年轻人的经历和时间,如实告诉他,“你压根儿还没有走进去,何谈走出来呢?”
浮躁的人,是很难“走进去”。走不进去,就会肤浅,没有份量,貌似华丽实则空洞。
生活,也常常是这个模样的。
很多人,不是废在了没有才华上,而是废在了追风潮上。前几年流行魔术,就去钻研魔术;再几年《好声音》火爆,就去练歌;最近风靡的《中华古诗词大会》,就去苦背古诗词经典。
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的天才?还不都是孤独的翻山越岭!很多东西,都是苦出来的,熬出来的,是积攒出来的,哪里能被你突击出来呢?
看看央视的《挑战不可能》,哪一个风光的背后,不是数十年甚至一生的积累呢?
只看得到别人的收获,却看不到别人的付出和努力,这是我们的短视所在。说到底,还是虚荣心在作祟:总想占尽风光,却总也不能如愿,还因此失落。
想到了宋晏殊的《浣溪沙》:“绿叶红花媚晓烟,黄蜂金蕊欲披莲,水风深处懒回船。可惜异香珠箔外,不辞清唱玉尊前,使星归觐九重天。”
人,要有做花的追求,还要有做叶的气质!
(作者简介:陈启,号南山白丁。大学本科学历,中英文兼修,供职于陕西西安惠安中学。文风力求散淡,干净,活力。诗歌《船夫之歌》获首届诗词楹联大赛二等奖,古体诗《关中汉子》、《题画诗》“繁花难掩层绿”分获第二、第三届一等奖;散文《酸汤挂面》发表于《教师报》(2016年12月14日),《乡下女人》、《小镇》在不同刊物发表。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2008年发表于《中国音乐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