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周道通书
事上磨炼
原文
【29.1】吴、曾两生至,备道道通恳切为道之意,殊慰相念!若道通真可谓笃信好学者矣。忧病中会,不能与两生细论,然两生亦自有志向肯用功者,每见辄觉有进,在区区诚不能无负于两生之远来,在两生则亦庶几无负其远来之意矣。临别以此册致道通意,请书数语。荒愦无可言者,辄以道通来书中所问数节,略下转语奉酬。草草殊不详细,两生当亦自能口悉也。
【29.2】来书云:“日用功夫只是'立志’。近来于先生诲言时时体验,愈益明白。然于朋友不能一时相离。若得朋友讲习,则此志才精健阔大,才有生意。若三五日不得朋友相讲,便觉微弱,遇事便会困,亦时会忘。乃今无朋友相讲之日,还只静坐,或看书,或游衍经行,凡寓目措身,悉取以培养此志,颇觉意思和适。然终不如朋友讲聚,精神流动,生意更多也。离群索居之人,尝更有何法以处之?”
此段足验道通日用功夫所得。功夫大略亦只是如此用,只要无间断,到得纯熟后,意思又自不同矣。大抵吾人为学紧要大头脑,只是“立志”,所谓“困、忘”之病,亦只是志欠真切。今好色之人,未尝病于困、忘,只是一真切耳。自家痛痒,自家须会知得,自家须会搔摩得,既自知得痛痒,自家须不能不搔摩得。佛家谓之“方便法门”,须是自家调停斟酌,他人总难与力,亦更无别法可设也。
【29.3】来书云:“上蔡尝问:'天下何思何虑?’伊川云: '有此理,只是发得太早。’在学者功夫,固是'必有事焉而勿忘’,然亦须识得'何思何虑’底气象,一并看为是。若不识得这气象,便有'正’与'助长’之病;若认得'何思何虑’,而忘'必有事焉’ 功夫,恐人堕于无也。须是不滞于有,不堕于无。然乎否也?”
所论亦相去不远矣,只是契悟未尽。上蔡之问,与伊川之答,亦只是上蔡、伊川之意,与孔子《系辞》原旨稍有不同。《系》言“何思何虑”,是言所思所虑只是一个天理,更无别思别虑耳,非谓无思无虑也。故曰:“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天下何思何虑。”云“殊途”,云“百虑”,则岂谓无思无虑邪?心之本体即是天理,天理只是一个,更有何可思虑得?天理原自寂然不动,原自感而遂通,学者用功,虽千思万虑,只是要复他本来体用而已,不是以私意去安排思索出来。故明道云:“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若以私意去安排思索便是用智自私矣。“何思何虑”正是功夫。在圣人分上,便是自然的,在学者分上,便是勉然的。伊川却是把作效验看了,所以有“发得太早”之说。既而云:“却好用功”,则已自觉其前言之有未尽矣。濂溪“主静”之论亦是此意。今道通之言,虽已不为无见,然亦未免尚有两事也。
【29.4】来书云:“凡学者才晓得做功夫,便要识认得圣人气象。盖认得圣人气象,把做准的,乃就实地做功夫去,才不会差,才是作圣功夫。未知是否?”
“先认圣人气象”,昔人尝有是言矣,然亦欠有头脑。圣人气象自是圣人的,我从何处识认?若不就自己良知上真切体认,如以无星之称而权轻重,未开之镜而照妍媸,真所谓“以小人之腹,而度君子之心”矣,圣人气象何由认得?自己良知原与圣人一般,若体认得自己良知明白,即圣人气象不在圣人而在我矣。程子尝云:“觑着尧学他行事,无他许多聪明睿智,安能如彼之动容周旋中礼?” 又云:“心通于道,然后能辨是非。”今且说通于道在何处?聪明睿智从何处出来?
【29.5】来书云:“事上磨炼。一日之内,不管有事无事,只一意培养本原。若遇事来感,或自己有感,心上既有觉,安可谓无事?但因事凝心一会,大段觉得事理当如此,只如无事处之,尽吾心而已。然仍有处得善与未善,何也?又或事来得多,须要次第与处,每因才力不足,辄为所困,虽极力扶起,而精神已觉衰弱。遇此未免要十分退省,宁不了事,不可不加培养。如何?”
所说功夫,就道通分上也只是如此用,然未免有出入在。凡人为学,终身只为这一事。自少至老,自朝至暮,不论有事无事,只是做得这一件,所谓“必有事焉”者也。若说“宁不了事,不可不加培养”,却是尚为两事也。“必有事焉而勿忘勿助”,事物之来,但尽吾心之良知以应之,所谓“忠恕违道不远”矣。凡处得有善、有未善及有困顿失次之患者,皆是牵于毁誉得丧,不能实致其良知耳。若能实致其良知,然后见得平日所谓善者未必是善,所谓未善者,却恐正是牵于毁誉得丧,自贼其真知者也。
【29.6】来书云:“致知之说,春间再承诲益,已颇知用力,觉得比旧尤为简易。但鄙心则谓与初学言之,还须带'格物’意思,使之知下手处。本来'致知’'格物’一并下,但在初学未知下手用功,还说与'格物’,方晓得'致知’云云。”
“格物”是“致知”功夫,知得“致知”便已知得“格物”。若是未知“格物”,则是“致知”功夫亦未尝知也。近有一书与友人论此颇悉,今往一通,细观之,当自见矣。
【29.7】来书云:“今之为朱、陆之辨者尚未已,每对朋友言正学不明已久,且不须枉费心力为朱、陆争是非,只依先生'立志’ 二字点化人。若其人果能辨得此志来,决意要知此学,已是大段明白了。朱、陆虽不辨,彼自能觉得。又尝见朋友中见有人议先生之言者,辄为动气。昔在朱、陆二先生所以遗后世纷纷之议者,亦见二先生功夫有未纯熟,分明亦有动气之病,若明道则无此矣。观其与吴涉礼论介甫之学云:'为我尽达诸介甫,不有益于他,必有益于我也。’气象何等从容!常见先生与人书中亦引此言,愿朋友皆如此,如何?”
此节议论得极是极是,愿道通遍以告于同志,各自且论自己是非,莫论朱、陆是非也。以言语谤人,其谤浅。若自己不能身体实践,而徒入耳出口,呶呶度日,是以身谤也,其谤深矣。凡今天下之论议我者,苟能取以为善,皆是砥砺切磋我也,则在我无非警惕、修省、进德之地矣。昔人谓“攻吾之短者是吾师”,师又可恶乎?
【29.8】来书云﹕“有引程子'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便已不是性。’何故不容说?何故不是性?晦庵答云:'不容说者,未有性之可言;不是性者,已不能无气质之杂矣。’二先生之言皆未能晓,每看书至此,辄为一惑,请问。”
“生之谓性”,“生”字即是“气”字,犹言“气即是性”也。气即是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气即是性”,即已落在一边,不是性之本原矣。
孟子“性善”,是从本原上说。然性善之端,须在气上始见得,若无气亦无可见矣。恻隐、羞恶、辞让、是非即是气。程子谓:“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亦是为学者各认一边,只得如此说。若见得自性明白时,气即是性,性即是气,原无性、气之可分也。
学员心得
洪同学:
一生只为一事,就是心上用功,时时观省,养此心不动! 以前我是默默的接纳别人的对抗,今天真诚地表达:我理解、接纳你对我的任何的态度和不接纳,效果很好!
董同学:
深悟:昨天发生一件事,这件事让我陷入了困顿和无序当中,后来我才知道自己的心深深地被毁誉得失之心所牵制,没有在心的良知上求。每天会发生很多事,但是无论发生什么事,都要专心致志地修养自己的良知本体。心外无物,心外就无事。笃行:提升自己的觉知力。自己的内心,就是自己的本体,事事磨合自己心之本体。
周同学:
今天学到了照镜子要照自己,不是去照别人。每个人的心灵品质不一样。是不能来好为人师的。我之前很喜欢证明自己,有傲气。利益他人的时候,不能忘记自我。这些都是我成长的阻碍,要不断地反省自己!不断进步。同时,作为一家企业的管理者,我看到了五个之前的错知错见!需要好好看看自己!
梁同学:
一边听课程的预习,一边想想自己今天做的一件傻事。今天居然为了一件小事情和一个保安破口大骂,而且是当着自己孩子的面。自己学习致良知一年多,居然如此掌控不好自己的情绪,真的是特别特别的自责。以后一定要特别特别戒慎恐惧。
李同学:
昨晚上收到消息我们这里有两例新冠确诊,接着就看朋友圈、微信群开始各种负能量抱怨恐慌指责。我开始在朋友圈和微信群引导大家勿慌张、勿随意传播他人信息,一切等官方通知。今天早晨,官方信息开始转发确诊人员的行程轨迹,很多人又开始指责他为什么乱跑,让一座城市不得安宁。其实,这个时候,才更考验我们学习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