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为远别啼难唤——第一次握手
——武汉世界语协会
第一次握手
作者: 卢纪新
咬定青山不放松,
立根原在石岩中。
千磨万劫还坚劲,
任尔东西南北风。
——郑板桥《竹石》
第三次见到揚宗琨(Jariĉ)是在北京,1986年夏天,第71届国际世界语大会的会场。
当时,那次会议组织者的思想尚未充分解放,面对国内风起云涌的世界语学习大潮,没能正确地因势利导,却如同叶公见到有龙来仪时的紧张,在一些方面自筑樊篱。
会议组织者对各个省大都只分给几个参会的名额,对名额之外的世界语者,就严加阻挡,不许参加会议。这就象给一条奔腾的江流拦上一道堤防,只让浪尖上的几朵水花溅进绿色海洋。
我那时刚刚结束在云南大学的学习,云南省只分得五个名额,一位省级领导带一个不知世界语为何物的秘书就占去了两个名额。幸好在开幕式前的最后时刻,那位秘书可不用作为代表,于是在云南省代表团联络员谢坚的帮助下,我顶替空缺挂上胸牌进入了会场。
那天,我正和来自荷兰的世界语者lneke小姐在门前交谈,我看见了揚宗琨(Jariĉ),一位欧洲朋友陪着他。
北京的夏天阳光灿烂,揚宗琨(Jariĉ)的面庞上却并非都是灿烂的阳光,几分欣喜,几分愤懑,还有几分重重的忧伤。
他是中国的世界语者,却在会场门前被中国的另一种世界语者阻挡。最后是在国外朋友的帮助下,以境外(德国)与会者的方式交费办理手续方获准入场。
终于别上衣襟的大会胸牌,本应闪烁出自豪的光芒,但此时却显得如此沉重,也仍压不下他胸中热血的激荡,遮不住此前他在入口处被阻受辱的愤慨与悲伤。
即使这样,能进入会场,他还是幸运的。会场外每天都有不少被拒之门外的国内世界语者在游荡,而其中不少曾经满腔热情的青年人,在一片抱怨与失望的情绪中,就此永远荡离了世界语绿色的海洋。
在71届UK会场门前的那种感受,郁积成一股气流在我的胸中回旋冲撞,会后在京桂铁路上的车轮声伴奏下,终于冲出了笔端,化成了一首用世界语按汉语词牌“钗头凤”格律写成的小诗。
《El junaj koroj rifuzitaj antaŭ la pordo de 71-a UK》
Kun sincer',
Tra mizer',
Venas UK-on ni por ver'.
Sanga flu',
Kun fluktu'
Sed rifuzas
Nin la konstru',
Nu, nu, nu!
Sen fier',
Nur koler',
Kia ujo de esper'?
Bel-intu',
Bon-influ',
Ĉe ĉi pordo
Do iĝus tru'.
Ĉu? ĉu? ĉu?
1986年12月中旬,我带着自己创作编印的三册世界语诗集和四篇世界语文学研究论文来到白云黄鹤的武汉,参加湖北省世界语协会的学术年会,并在年会上宣读了四篇论文中的一篇《汉语词牌引入世界语刍议》,其中,就包括有上述的那首《钗头凤》.
我刚走下讲台,薛诚之教授就匆匆上台发言,随后,胡国柱先生亦侃侃而谈。两人都对这篇论文给予了热情的评价与肯定。这时,揚宗琨(Jariĉ)正坐在我前面一排,他回过头来,伸手与我紧紧相握,眼角上有些什么在闪亮。
会议休息时,揚宗琨(Jariĉ)再一次握起我的手,把我拉到一边说,这首《钗头凤》写出了我们不少人在71届UK门前的真情实感,谢谢。此时,一直噙在眼中的几颗泪花滚过揚宗琨(Jariĉ)的面庞,滴进江城的下午,落在我的心上。他不好意思的说声“让你见笑了”,匆匆地掏出手帕擦抹眼睛。而我的心头,却被溅打得湿漉漉的,沉甸甸的。
这是一个心灵诚挚的壮汉。“男儿有泪不轻弹”呵。揚宗琨(Jariĉ)他们这一辈好“世”之徒,五十年代即接触了世界语,并随之投身于世运,历经无数的艰难困苦,仍顽强地在中华大地上崛起,用自己的力量与智慧,为中国的世运做着不懈的奉献,并以此在国际世界语舞台上展示出中国世界语者的风姿和力量。当改革开放后,“大地微微暖气吹”,正应快马加鞭之时,却不料世运的田野上乍暖还寒,伤了不少人的心呵。
然而,凉风虽然砭肤刺骨,也确实吹落了一些绿波上的风帆,但能涌出热泪的男儿心头,依然脉动着比泪更热的血浆。揚宗琨(Jariĉ)和与揚宗琨一样的无数中国民间的世界语者,仍就怀着一腔热忱为中国世运努力奔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