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泰山看日出
去年五一,我们去爬了泰山。许多学生都去过了,我没去过,都不知道怎么指导他们。
到泰安天色已经晚了,在距离泰山不远的地方,找了一家旅馆。
第二天,天刚亮就醒了,简单洗漱后就出门了。抬起头,就能看见巍峨的泰山,土黄色,山一座挨着一座,一直到视线的尽头。
清晨的空气很好,风里带着微微的凉意。我朝着泰山的方向走。看着很近,其实还有很远一段距离,但是,我已经迫不及待想听到它的呼吸,感受它有力的心跳了。
不知走了多远,停下脚步,太阳已经升起来了,阳光给眼前的世界罩上一层金色。高树金灿灿,矮树金灿灿,行人金灿灿,一闪而过的车子金灿灿。
回到旅馆,叫醒孩子们,吃过早饭,向泰山进发。沿途,看到许多车子都朝着一个方向走,车牌号来自全国各地。等导航提示快到了,才发现交警管制了进山的路。而且,无论到哪里,都没有停车位。最后,在一个超市门前,谈妥停车的费用,总算停了下来,价格不算贵,我们又在店里买了帽子和登山杖。
跟着人流,我们一路向前。一开始,是平坦的柏油路,尽管是上坡的,但是不觉得累。等到了入口,全变成了石阶,而且很陡,这时开始觉得这山不是那么好爬的。
走过入口,再往上看去,只见陡峭的蜿蜒的山路,一直向上延伸。一开始,腿还有力量,爬着爬着,就酸了。坚持,酸感变成了沉重感,腿快抬不起来了。女儿也在抱怨累,和她们讲道理是消除不了她们的疲惫感的,就用雪糕零食诱惑她们,只要到了一个休息点,就给她们买一根雪糕,或者喜欢的小玩意。就这样,坚持到了半山腰,这时有另一个选择上山——坐缆车。
女儿们第一次缆车,很兴奋,很激动,先生却有些排斥,原来他怕坐缆车,恐高。女儿们求他,要坐缆车上山。先生同意了。排了一个小时的队,上了缆车,车上除了我们还有一家人。
缆车启动后,先生将身体紧紧贴在一侧的壁上,紧闭双眼,手抓着椅子边缘。女儿们很兴奋,拿着手机拍空中的风景,还把先生的紧张拍了进去。缆车行进中,会有点振动,一振动,先生就紧张一下。先生闭着眼问了几回“到了没”,女儿们就说,快到了。对面一家人看到先生的模样,也忍不住笑起来。缆车在树顶上方行进,感觉伸手下去,就能摸到树的头顶。
下了缆车,先生才觉得安全了,女儿们调侃胆小的爸爸。缆车把我们送到了泰山的天街,这里距离玉皇顶不远了。

到这里,太阳已经西斜,先生问回去还是留下。我说,留下吧,想看日出。先生说,那我去租棉袄。想到晚上在山顶过夜,很兴奋,多年没在户外过夜了,还是泰山之巅。
先生很快回来,除了棉袄,还带来一个消息,他定了一个房间,他强调,很难定到的,而且定了一个环境最好的。我暗想,那一定很不错。等到了地方,才发现,是平常最普通的标间,但确实是最好的,其他的房间和宿舍很像,上下铺,十几个人一间。先生说,不能让女儿们吃苦。
晚上,女儿们累了,早早睡了,我却睡不着,穿上军大衣,走出宾馆。夜晚的风果然逼人,我把衣领竖起来。
平坦的地方躺着许多人,身上都裹着一件军大衣。头,顶在一处挡风的地方,或者是一块大石头,或者是一处墙壁。也许不算暖和,但这种经历一定让他们愿意忍受,也许不必用忍受形容,该用有趣形容。
我坐在台阶上,看着黑夜里的泰山,安安静静的,应该和女儿们一样睡熟了吧。店铺、宾馆、饭店的灯火还亮着,可是在群山中间,这光亮如萤火虫一般。
这时,耳边传来轻轻的说话声,还有向上来的脚步声。没一会儿,就上来了三五个年轻人,一副学生模样,有男孩,有女孩。他们没有停下,继续向上走。想起网上说,许多人选择夜间登山,人不多,等上去了直接看日出。真羡慕他们的体力,想起自己的青春岁月,缺了这么一回酣畅的攀登。
又有一家人上来了,一个孩子怀里抱着。夜风很冷,他们身上的衣服有些单薄。孩子哭起来,在宁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母亲模样的人生气了,摇晃小孩。父亲模样的人脱下身上的外套,盖在小孩身上。后来,母亲模样的人把孩子背在背上,可是孩子还是在哭。我不忍听孩子的哭声,起身朝下面走去。孩子的哭声渐渐听不到了,我发现许多台阶上竟也有睡着的人,还有像我一样睡不着的人,他们靠在一起。
走出去没多远,又返回去,然后又朝上面走去。一块大石头上,一个中年人正在帮他的母亲铺军大衣,铺好了,母亲躺下去。他自己拢了拢衣服,也挨着躺了下去。
看够了,就回去了。没想到宾馆的走廊上也躺了许多人,我在他们中间的缝隙穿梭,最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大约四点多,宾馆的人在走廊喊:起来看日出了。我一听,赶忙起来,一拉窗帘,天还黑着。两个女儿没睡好,不肯起来,先生抱着小女儿,我牵着大女儿,跟着宾馆的人朝外面走去。住他们的房间,他们承诺带我们去最佳观日出点。我们在山道上穿梭,清晨的风很冷,我却不觉得冷,一心想着日出的景象。
宾馆的人将我们领到一处山崖边上,我们坐下来。石头的寒气透过军大衣,直达我们的身体。女儿还没睡醒,靠着先生又睡了。我紧紧盯着远处的天边,手机也充满了电,等着录下日出时的景象。
天边慢慢变成灰白色,我知道太阳快出来了,于是更加专注地看着。没过多久,天际有了颜色,底下是红色,上面是黄色,中间还有渐变色。就像有人拿着一个巨大的毛笔,从左向右画了重重的、长长的几笔。
又过了一会儿,在天际的中间,露出一个小亮点。宾馆的人说,日出了。我赶快点下录像按键。
亮点一点点上升,变大。上升的速度很快。整个日出,感觉一眨眼的功夫就完成了。和巴金看到的日出完全不同。泰山的日出,像个行动敏捷的孩童。海上的日出,像个行动迟缓的老人。

将孩子送回宾馆,我稍微吃点东西,然后计划自己去玉皇顶。
出了门,看到整个天街人山人海。这些人都朝山下走去,似乎只有我是向上的。我拾级而上,没有孩子在身边,就有精力好好浏览四周的景色了。看到许多石头上被提了红色的字,看到许多苍翠的松柏,还看到了垂丝海棠花,山下的都快开败了,山上的才打花苞,像一粒粒小瓜子。还看到了黄艳艳的连翘花,只是开得还不多,还没形成气候。
沿途,看到还有一些没醒的人,这回他们该不觉得冷了吧,阳光直直地照在他们身上呢。
天街距离玉皇顶其实很近,我慢慢地走,想把眼前看到的一切融入到我的骨血里。快到玉皇顶时,看到一块奇怪的石头,上面空无一字,但它立在的这个位置显示它的身份,一定很尊贵。去看它的说明,才知道这块无字石碑归属有两种观点,一说是秦始皇时期所立,一说是汉武帝时期所立。无论如何,两位君王在某些方面都是伟大的。
从旁边的石阶上去,穿过一个门洞,玉皇顶就在脚下了。这里并不大,被墙围起来,中间立着一块石碑,写着“海拔1545米”,我终于登上玉皇顶了,最高处。

我觉得我该是激动的,可是,却觉得,我们并不是初相识的,它就像一位老友,在等着我的这次赴约。而我,终于来了。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