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校是人生长途中抹不去的记忆,不管行走到哪里,心中的一角总有它的位置。曾经六载的读书玩闹中,欢乐、懵懂、求知、努力伴随着成长的脚步,也留下一个个问号成为日后追寻答案的原由。再次走进母校,望着操场上追逐嬉戏的小学生们,半个多世纪前同学们跳绳、跳皮筋、踢毽子、抗拐、弹玻璃球的场景仿佛就在昨天。母校不大,但很有感觉。不少好老师给我留下深刻印象和怀念,当然个别老师时不时对同学的体罚,令童年的我对成年人施暴儿童心生愤怒和不平,待自己日后成为老师,正值改革开放破晓前,人本主义教育理念开始传入封闭僵化30年的教育领域,我成为寻找答案的如饥似渴的学生,边学边反思边改变。
这次重新走进母校,除了看望它,还想寻找它的经历。原来眼前这栋漂亮的欧式建筑曾是沈鸿烈先生任青岛市市长期间(1931—1937),为湖北、湖南两省同乡人士所建的会馆,落成于1933年9月,沈市长为“两湖会馆”题写了碑文。 会馆占地2993.34平方米,建筑面积777.19平方米,设有礼堂。表演艺术家黄宗江少年时代在青岛市立中学(今青岛一中)读初中时,曾在此礼堂演过话剧《门外的孩子》和《雨中》。官方习惯于名人效应,常借名人提高本地或本校知名度,而本人在此只是阐述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借此了解黄宗江老艺术家对中国话剧艺术的贡献。“两湖会馆”主要收取湖北、湖南旅青人员子女入学,1947年被吴秉蘅先生创办的私立慈幼院取代。吴先生背景未查到,但了解到学校主要招收孤儿和部分走读学生,分幼儿部和小学部。我同学树立的母亲林老师是幼儿园第一位老师,直至退休到去年去世,是这所1949年前后私立、公立幼儿园的亲历者、见证者。(39中学艺术教育的教母王崇秀老师和她的妹妹王崇德曾在慈幼院上过学)慈幼小学的经费来源,开始大部分由董事会筹办,后由国民政府成立的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从外国救济物品中调拨部分作为经费,还有走读生学费作为经费,也有私人捐赠,淑玲的父亲就是捐赠者之一。1949年,慈幼小学改名为私立向民小学。1952年,与山东大学附属小学合并为公立学校,改名大学路小学,进城干部王民山成了校长,私立从此消失。注:为数不多的资料称救济总署为“敌伪救济总署”,我想应该就是国民政府行政院善后救济总署,对错与否请读者朋友纠正。1946—1949是抗战后国共两党的决战期,从母校大学路小学的几次更名可以反映出这段时间局势的动荡,1952年是共产党执政后的第一次高校院系大调整,作为大学的附属小学自然也在调整合并之列。教学楼建于1957年,当时操场是泥土地,如今铺了方砖。我们班1957年入学,纵向与建国六十三年学校教育比较,我们的6年学习生活总起来是轻松的、学业完整的。玩的时间多于作业时间,课外文体活动相对丰富,教材内容也比近20多年应试教育简单许多。虽然学校实行的是传统的“三中心”教育体系,即以课堂为中心、以书本为中心、以教师为中心,但有一批实实在在敬业的好老师,还是受益匪浅的。若谈那年代教育存在的最大问题那就是固化在培养听话、顺从的孩子,集体大于个体,缺失独立人格、独立思想的办学目标。好老师最大特点讲课如磁铁般吸引着学生,印象深刻的是五、六年级班主任,数学老师纪宝玉,她清瘦干练,脸上总挂着微笑,讲课思路清晰、解题层层递进,一目了然无半点废话。我喜欢数学与纪老师那精彩的、化复杂为简单的讲课有关。还有教语文的吴老师。如果说学龄前主要受家庭影响,入小学后学校影响渐大于家庭影响,除了来自老师,还来自同学,来自学校营造的氛围。那时音乐、体育课从不会被所谓主课占据,音乐课留下太多美好,特别喜欢徐老师的音乐课,还有一位盛老师,虽未教过我们,但她民国范儿气质、儒雅高贵的形象就像一首优美的音乐感染着我。学校文体活动也较丰富,演出、运动会等。记忆犹新的是淑玲哥哥刘大伟朗诵的《芝加哥的黑孩子》,吴中钰、周家斌、叶立范等演的话剧,幼儿园小林老师编排的童话剧、舞蹈以及歌舞剧《小白雁》在青岛市教育系统均相当有影响。特别是小林老师编排的《小白雁》绝对是学校保留节目,不仅启迪了我更启迪了一届届孩子的艺术意识和爱好;至今许多人提起来仍然记忆犹新,对每一届主跳同学姓名如数家珍:吴中钰、王崇德、郭小茜、曲世鸾、于树楣等;学校的体育健儿和运动氛围唤醒着我的运动素质,毕业前参与了400米中长跑比赛,获得初赛小组第一、决赛老末的成绩。别看老末,日后俺可是内蒙古师大中长跑、越野赛、跳绳名次的超前者,俺这叫晚成长。专门拍摄了礼堂,很遗憾两边都另外加盖了小房子、影响了原来的景观。主楼的二楼在五十年代曾经是部分教师的宿舍,小林老师家、林春霆、牟秀敏老师都在这住过,树楣就出生在二楼一间带天窗的房间里。印象最最深刻的是10岁遇上三年灾害,三分天灾七分人祸的年代,吃不饱缺油水,人不大个个浮肿,脸上身上腿上一按一个坑。每天第三节课不久,头开始晕眩,眼睛不听指挥。记得四年级上学期第三节,语文吴老师讲“谁是最可爱的人”公开课,吴老师轻柔动听、娓娓道来的普通话像小河流水拂过心田,渐渐地吴老师的声音在远去、在消失,饥饿的魔掌在打开、在扩张,思维被控制,只留下心脏的抽搐......有同学还记得一次上级领导要来检查,各班派了几个人到校长室开会,校长嘱咐大家如果领导问能不能吃饱,就说能吃饱,如果再问,24斤粮食能吃饱吗?就回答“瓜菜代”,结果领导也没来。什麽叫“瓜菜代”却留在童年记忆中,看来“说假话”有历史。右是小林老师,左是大林老师,照片大约拍于1956年。当年母校幼儿园在青岛市很有影响,林老师创编的很多艺术作品使诸多小朋友从小就锻炼了艺术表现力、表演能力和组织能力。多数日后成为各行业的佼佼者。多麽可爱的小朋友,他(她)们可是高我一届的哥哥姐姐哩。1957年6月1日,大学路小学六年级的班主任朱娥英老师带领全班在鲁迅公园前合影。(王永蕙提供)前数第二排右四宫莉香老师,第一排右三小林老师,第一排左三潘老师,二排左二是我一年级的小李老师,后排右二是盛老师。更多老师同学们还能记得多少?估计大部分都印象深刻。我想五十年代、六十年代初在大学路、二中读书的学生不会不知道吴中钰,她不仅是小学的大队长,中学学生会学习部长、校《学习与劳动》黑板报社社长,更因为她是学生佼佼者中的尖子,德智体美各方面突出,又有高贵的品格和教养。小学的潘老师当年一句话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我交了30年书,没见过像吴中钰这样如此优秀的学生”。她家与我家一墙之隔,忘不了1964年夏季,即将高考的她,一向步行上学的她,那天骑母亲自行车去学校,生命再也没有醒过来,在大学路下坡的桥附近撞到一辆地排车上~~~。上初一的我中午回家得知消息难过了好多天。上下图:吴中钰小学同学王锡华(解放军八一体工队射箭运动员)、王崇德、朱培德(青岛吕剧团台柱子)、戚嘉彤等1958年小学毕业时给吴中钰的留言。这是高我一级的62届三班小学毕业照,我的哥哥在这个班,他们中许多人我认识。仔细看看有77人。说明当年学校、教师均数量不足,而学龄期孩子爆棚。
我们这群红旗下的一代,正值蹿个的年龄,遇到了大饥荒年代(1959—1962),缺油少粮,饱受饥饿折磨,大部分人经历过浮肿,营养不良。那个年代胖子难觅,吃不饱呗!
1962年,大学路小学五三班鲁迅公园前合影。(童年好友曲世銮提供)
1964年,六年级一班毕业生合影。
1964年,六年级二班毕业生合影。
1964年,六年级四班毕业生合影。
1965年,大学路小学第十四届毕业生与全体教工合影留念。
小学期间经常唱《我们是共产主义接班人》,共产主义啥样?脑袋里是个大大的问号。记得大约二年级,一次班主任讲到:“再过几年我们就进入共产主义了”,有同学问“共产主义什麽样”?答:共产主义就是能吃到土豆烧牛肉啦。啊~~有好吃的了!不知同学们咋想的,反正那时我的心里充满期待和幻想。哪知盼来的是持续多年的饥荒,刚有一点曙光文革又开始,上山下乡,接着挨饿,直到80年代,才慢慢告别饥肠辘辘。
1956年,舞蹈《拔蘿卜》
1952年7月,青岛市私立向民小学大印(母亲收藏)1953年、1954年哥哥幼儿园的生活记录表(母亲收藏)从以上三张幼儿园生活记录表看到1949年初期幼儿园的变迁,1952年7月前为私立向民小学,1952年8月私立取消,转为公立。校长也随着发生人事变动,从当今独立、自由、平等价值观审视当年培养方向,建国后教育方针在逐渐偏离方向。开始是培养“德、智、体、美全面发展”,1957年取消了“美育”,1958年提出:“党的教育工作方针,是教育为无产阶级的政治服务,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一切围绕政治,这种培养工具式人才的办学方针窒息了学生个体的发展,也断了两代人的成才路。现代教育理念强调民主平等、培养独立人格、独立思考,反映在课堂教学中老师是主导、学生是主体,师生建立沟通交流关系,是积极参与过程而不是被动接受过程。50余年前的母校,今天的你还好吗?!本组图文作者为李嘉荣老师,通过辛苦搜集到的大量照片实物,展开了对母校大学路小学感情深切的回忆。应部分热心读者的要求,青岛城市档案论坛公众号、青岛城市记忆头条号重新编辑整理发布,转载请注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