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江湖只有你之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我问他,曹操最爱谁?他说,曹操最爱蔡文姬。又反问我,曹操爱谁?我笑了笑,说曹操爱典韦!Z君很诧异,说老师你是在忽悠我吗?我是在问曹操最爱的女人是谁?我当然知道他问就是这个问题,可是曹操不是君子,更不是情种!他爱了无数个女人,最爱?是传说中的蔡文姬?还是结发之妻的卞氏?还是铜雀台里的那些歌姬或者“战利品”!
《短歌行》里面有一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如果这样去理解的话,曹操这一生应该还真有一个女人是爱而未果,欲罢不能!那就是袁绍的儿媳妇,袁熙的妻子甄宓。曹操把《诗经》中“青青子衿,悠悠我心。”这么柔情蜜意的句子在《短歌行》里写成对贤才的思慕,是值得推敲的。
三国乱世,那是阳光灼烈的世界,每个人都拥有沙漠里寻找水源生存般的决裂和义无返顾;那个时代没有空地让女人的碧草春心孜孜蔓延;那是充斥着雄性荷尔蒙须眉大汉的修罗场;是男人在狩猎场中的厮杀与博弈。罗贯中和他老师施耐庵一样,都是大男子主义,都倡导这个世界原本就该男人说了算;都是有着典型“英雄情结”的文人。
曹操便是这样一个典型代表,他秉持的是“宁可我负天下人,不可天下人负我!”恩人、兄弟、儿子都不在乎的人,怎么会在乎女人?
在《诗经》里,有一个多情的女人在城阙等候着情人。她望眼欲穿,就是不见情人的踪影。她着急地来回走动,不但埋怨情人不赴约会,更埋怨他连音信也不曾传递。
她唱着——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这是一首很感人的情歌。
衣服纯青的士子啊,你的身影深深萦绕在我心间。我不能去找你,你为什么不主动给我音信呢?佩玉纯青的士子呀,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你,虽然我不能去找你,你为什么就不来看我?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地守侯在城楼上,我一天不见你,就像过了三个月那么漫长。
总结一下就是,我爱你,不需要理由,我爱你如痴如醉。白天茶饭不思,晚上不休不眠。就连做梦都在反复低吟你的名字,临摹你的身影。
天啊!
多忧愁的一个女子!
多痴情的一个女子!
多感人的一个故事!
后来《短歌行》里,曹操也在忧虑,他高唱着——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望。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没错,他是在忧愁,甚至以他敏感高贵的心智非常明晰地感受到人生的苦短和无常。人生短暂得就像清晨的露珠一样,经不起日光照耀。可是逐鹿中原,一统天下的心志,争霸天下的心从来都没有停止过。可惜,纵有雄才大略、踌躇满志,也抵挡不住岁月的侵蚀!曹操的忧,因后人的偏见,被误会了千年,他的文治武功,都融入为“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的感慨和不甘!曹操的愁也被后人冠以大奸和野心。生于乱世是为不幸,但如能变乱为治,岂非不幸中之大幸!他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做的。
我们生命的曲线如此蜿蜒曲折,看不到尽头。有时候面对时间,你会发现,任你是谁,都会有一种强烈的无力感。可是,有时候,发现我们身边的事物:一抹大秦的落霞,一道两汉的彩虹,一树唐朝的花,一座宋朝的楼,一队蒙古驰骋的铁骑,一口明朝的钟,一把清朝的椅子,一坛酒,只是五十年前埋下去的酒,如果它们愿意,都可以获得比我们更久远的存在;一壶茶,只要有对的人,品起来有滋有味。站在城市的广场中间,看见日头缓缓落下,来来去去的人消失了,那扇门关闭了,我们又像根本没有存在过似的。冷眼去看街头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我们终究是其中最不起眼的那个罢了!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萍。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这里的“青青子衿”二句引用《子衿》的原句,一字不变,意喻却变得深邃。连境界也由最初的男女之爱变得广袤高远。
不得不承认曹操是个绝顶聪明的人,他引用这首诗,并强调自己一直喃喃地吟诵它,除了在政治上有明确的用意,思想上有特殊的内涵,在艺术上也有其非常高妙的地方。这个人能以文才笼络“建安七子”,当然不容小觑。
曹操的聪明就在于,我不相信所有人,但我需要并一定会给有才华的人一个超级舞台。因为他懂得,文人的软肋。从某种意义讲,他宁愿自己只是个纯粹的诗人!可是,时局动荡,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人人自危,文人落魄。都说史家之不幸,乃是诗家之大幸!孰不知诗人们也需要活下去,只有活下去才能讲情怀,谈节操。
诗,是人情感所在,在心里是“志”,发出来成为优美的言语就是“诗”。情感鼓荡在心中,就会通过言语表达出来;如果言语不足以表达感情,就会通过嗟叹来表达;如果嗟叹不足以表达感情,就会通过歌唱来表达;如果歌唱不足以表达感情,就会情不自禁地通过手舞足蹈来表达。古人言语简洁,文明或不及当下,但操守品质绝对远远高于当今。虽不似今人,情之所至,融于笔端,泄于纸面。不像古人那么纯粹,那么简单!
曹操是个懂得政治的诗人,诗人已经很了不起了,关键还熟谙军事。自古至今熟谙军事懂得政治的诗人都是牛人。
君若扬路尘,妾若浊水泥,
浮沉各异势,会合何时谐?
———曹植《明月上高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