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的自然笔记》-379【历山寻鸟】

晋南有中条山，北魏郦道元的《水经注》道：“奇峰霞举，孤峰标出，罩络群泉之表，翠柏荫峰，清泉灌顶”；中条山有历山，相传舜王当年耕治此山时，曾编制了黄河流域的物候历——《七十二候》，故后人称此山为历山。境内峰峦叠翠，高距云表，融自然风光、原始森林和古人类文化为一体；历山有泉头村，大雪过后，白雪皑皑，各种生存于此的鸟儿们弄雪于旷野，鸣叫于山林，身处幽静，心悦神清。

去泉头村需要沿大长沟的河床行车7公里，有白色的车辙在雪原中蜿蜒曲折，或而跨越河流，听小溪咕咕。或而穿玉树琼花，看雪落纷纷。村子在沟的半山腰，连片民居却少见村人，鸣笛呼唤，护林员郭东寻声而来。“村里的人都搬到镇上了，村里就剩下俺们一家”。几句寒暄后，郭东背起了我的设备，我们向村后的小沟里走入。

小路无痕，只有白白的雪泛着冷冷的光，清晰的脚印在身后延伸。松鸦首先发现了我们的到来，发出呱噪而急促的啼鸣，那声在高高的崖壁之间碰撞回响，瞬间便响彻整个山沟，刚才还从灌木丛中穿出的低吟鸟鸣变的静默起来。

松鸦先是在高高的树枝追随着我们，随后降低了高度，几乎落在或前或后的低枝上，起飞的瞬间便抖落了树上的积雪，落在我们头上或脖颈里，我们只能狼狈地抖去冷冷的雪。一直跟随，直到我们转入另一条山路，他们才欢唱着离去。

沿山缘攀爬约几百米，钻入了一处林中，细语交谈，郭东离去，我便伪装等候。周围不时有雪在风的舞动中落下，悄无声息，却点缀了静静的世界，有了动感的趣味。

几乎没有注意，再抬头时一只棕颈钩嘴鹛已经落到了拍摄距离内，但他还是比较谨慎，来去匆匆，仿佛在试探着我的来意。这是一种习惯在灌木林中活动的鸟，他的神态颇有几分侦查兵的精彩，静默而来，悄然而去。

经过了几个来回，他还在乐此不疲地观察着，白眉鹀却早已失去了耐心，稳稳地落下，躲藏在雪堆后面快速地吃着那里的食物。偶尔，他也会伸长了脖颈，翘脚窥视我几眼，如我通过镜头窥视他一般。

黄喉鹀也来了，同样地无声无息。他们应该看我看的很清楚，所以才如此高度一致地选择了静音。他选择了一处小的垭口，站在那里观察着，任凭棕颈钩嘴鹛反复飞来又飞去，他都在那里盯着我的方向。我缓慢移动镜头，焦点聚集，快门声响起的同时他展翅而去，进入左边的灌木丛中。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尖细的叽叽喳喳声，没有时间寻声觅踪，他们便如一阵风来到我的面前，足足有30多只，他们喧哗着，丝毫没有顾忌我的存在，就这样挤满了我的镜头。

也许是棕头鸦雀的大胆行为，又或许是他们歌声的吸引，银脸长尾山雀如约而至，伴随着一种银铃般细细的鸟鸣。他们与棕头鸦雀选择的食物不一样，兴趣都集中在枝头残留的一颗柿子上，那俏皮的身姿挂在枝头，偶尔会看向我的镜头，圆圆的小眼睛和圆圆的脸便呈现出萌萌的喜感。

柿子在枝头晃动，一定是散发出了特有的香甜，橙翅噪鹛跳跃着从右边的灌木中急急而来，似乎是怕柿子被吃光，他的跳跃伴随着翅膀的助力。他的到来必然要吓坏棕头鸦雀与银脸长尾山雀，几乎大出三倍的体量让他们因惧怕而飞离。

我有些遗憾银脸长尾山雀的离去，刚想去聚焦橙翅噪鹛跳跃的身姿，他也跳崖似的跌落下去。一只红腹颈鸡很突兀地站在我面前，一米多长的身躯已涨爆了我的镜头，无法拍摄的我诧异地观看着雪中的艳丽，他很是从容，几乎没有看我一眼，专心致志地寻觅着地下的每一粒食物。这是我第一次如此近距离观察红腹颈鸡，那红色与金黄色的交替颤动，让我竟然有些刺眼，我只能叹服自然造物的神奇。忽然，一声红嘴蓝鹊的鸣啼从云际传来，他踏足起飞，如惊鸿一抹掠去山林。

山沟瞬间安静下来，静到可以清晰地听到我的紧张。直到一声鸟鸣再起，我缓缓吐出一口气，再次寻觅。这次是大山雀首先登场，他张扬地落在细枝上，并不急于觅食，而是歌唱着这里的美好。这样的举动很符合他的外貌，黑黑的盔式礼帽，长长的黑色领带。他的歌声充满了爱意与激情，仿佛是讴歌着生命的魅力。

在这样的歌声感染下，煤山雀也歌唱着站在枝头，他的歌声如女高音，高亮而婉转，配合着大山雀的男高音，呼唤着历山的春天。

画鹛也被歌声吸引而来，保持着专业歌手的身姿，站立在舞台的中央。在鸟类的鸣唱中，画鹛有着当仁不让的歌声，他的开口抑扬顿挫，转承起伏之间便丰富了这场山林音乐会。我全神贯注地聆听，甚至不愿意驱动快门，唯恐它发出不和谐地声音破坏了这里的美妙。

山噪鹛无疑也是为了加入而急急赶来，他舞动着的翅膀还没有落下，女中音的韵律早已恰到好处地插入，他柔情慢慢地倾述着生命的顽强，时而会停下来等待着节奏，然后再次强调着自己的感悟，唱出悠扬的思念。

红胁蓝尾鸲雌鸟飘散而至，他落在了舞台靠前的位置，或而旋转，或而跳跃，或而攀枝舞动。他没有歌唱，却用最擅长的舞姿优美地倾述。

我庆幸今天的相遇，在一条无人的山沟，欣赏着他们的灵动。你方退去我登场，你方唱起我来和，我的眼睛是目不暇接的，我的耳朵是无比享受的，整整三个小时的欣赏，我终于找回了久违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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