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我的岳父岳母和大哥
文:明月菩提
图:来自网络
小院不大,房屋简陋。堂屋里有一张不大的桌子,用一块油布铺上,邻居们串门来,不是打打扑克,就是玩玩纸牌。
岳父好喝酒。每天早起都要喝上一点,家里来客人时,喝的要多一些。大哥常用一个大塑料桶,到酒厂或小酒作坊去买。买一大桶酒,岳父能喝上一些时日。
我们来家时,岳父亲自下厨,做点好吃的饭菜。有时我站在他身边帮帮手,有时也学着做两个小菜。
岳父和大哥都好读书。老人家读的多是一些演义之类的评书。他有一个小书箱,里面装满了他喜爱读的书。
大哥爱读一些武侠书。《天龙八部》这部书,是大哥读完之后,我接着读的。我读完之后,妻子又接着读的。那时候,一些书,大家就是这样传着读。
他们家里有一个黑白的小电视。左邻右舍的就常来看电视。堂屋门东旁,栽着一根木桩,木桩上拴着一个细长的特别高的树干,电视天线就绑在这个树干的顶端。
天线信号差时,电视屏上就出现一道道的波纹,像涨潮似的不停地上下翻滚。每遇到这情况,大哥就把天线杆子转一转。我们在屋里喊:好了,放清楚了。大哥就停下来。他刚一放手,杆子摆动了一下,电视屏里的人像细细的、长长的,不住地上下乱跳。大哥再次转动杆子,直到画面清晰稳定为止。
学校离大哥家很近,下午放学后我们有时到家里来蹭饭。家养的那只小狗看见我们来了,兴冲冲地跑过来,毛茸茸的尾巴摇个不停。
吃过晚饭我们回校时,小狗就跑到我们前面带路。从大哥家到学校要经过几块玉米地。夏天,月亮躲到云层里,眼前黑乎乎的一片。田间传来虫子的叫声,嘤嘤嗡嗡。忽然玉米地里传来啾啾嗦嗦的声响,挺吓人的。好在小狗一直陪伴着我们,给我们壮胆。
学校的后面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沟,五六米宽,月光映在水面上,银花闪闪。青蛙鼓足了劲地唱。“扑啦”一声响,水面上溅出一圈圈光环。小狗机警地冲着光亮的地方狂吠。我们走得快,小狗也走得快。
小狗一直把我们送到学校的住处。我开锁的功夫,它已围着门前的大树转了好几圈了。妻召唤它,给它点吃的,它用嘴叼着,跑到一边空地上,用两只前爪刨个小坑,把食物埋起来,然后一溜烟地跑回去了。
农闲时,岳母就到我们那儿住上一段时间。学校附近有个养老院,她常和那儿的老人们玩。
岳母喜欢听戏,有时自己还哼几句。她有时也给我讲戏里的故事。那些故事多是大家司空见惯了的,但她说的仍津津有味。
“东西路南北走,顶头碰上人咬狗。拾起狗来砸砖头,又被砖头咬了手。”这是她教给我孩子的童谣。她眯着眼睛唱,显得很陶醉。
岳母年轻时讨过荒,每提及这件事,她就会流眼泪。所以,岳母很节俭。尤其是家里有好的东西,她总舍不得吃,储藏在她的一个小箱子里,留给孩子们吃;或者是我们去了,再拿出来分享。
岳母有抽烟的习惯,由于岳母年轻时生过一场大病,落下好打瞌睡的病根,所以,她的衣服上常有被烟头烧的洞。
大哥家有一块苹果地,离家很近,步行几分钟就到。岳父在果树下种花生、大豆和好多的蔬菜。
岳父患有风湿的毛病,腿和腰经常疼痛。但这些丝毫不影响他到田间劳动。有时实在累得忍受不了,他就坐下来干。我们见过他老人家坐在小板凳上,用一根竹杆翻红薯叶子;也看见过他坐在小板凳上一步一挪地给菜地除草。
由于岳父辛勤劳作,他种的作物,都生长的很旺盛。蔬菜自家吃,邻居家也分着吃。
苹果授花粉的时候,花期紧,人手不够,要找亲戚来帮忙。星期天我们也去帮授花粉。大哥教给我授花粉的方法,他还特地叮嘱:上树时,仔细看看树杈硬不硬实,不要踩断了果枝。
大哥在果园的南头搭一个窝棚,果子快成熟的时候,他晚上就在那儿看守果园。
摘果子的时候最忙碌。要找好多人来帮忙。摘果,装袋,往家里运,都要轻轻缓缓地,否则,弄坏了果子,影响出售。大哥特别心细,不时给帮忙的人讲:要轻轻放,慢慢地装。
运家来的苹果,红彤彤的摆放半间屋子,摞得很高。看着这些果子,一家人都特别开心。
到了收麦子的时候,大哥显得黑瘦又疲惫。因为收割麦子,不仅时间长而且也特别地累。每年我们都去帮忙收割。大哥也总是告诉我:麦茬要留矮一点,茬高了,机子耙地时,耙不烂泥土,整地时会很费事。
大哥的娱乐不多,空闲时一般就读读书。如果有人喊时,他也陪人玩玩纸牌。村里的人都说大哥玩纸牌技艺高,常赢。大哥却很少在人前显摆。他说:又不来输二亩地的,玩一会,消磨消磨时光,还能赢多少钱?再说哪有光赢不输的。
大哥在五十岁的时候,病了。去世时五十一岁。
大哥的去世给岳父、岳母是一个很大的打击。岳父本就身体不好,没多久也病倒了。我和妻子从手术室里把他抬出来时,他紧闭双眼,一言不发。在病房里,大姐和妻给他喂饭,说了好多的宽心话,他只紧闭着眼,一口不吃。我在一旁喊他,用勺子把汤送到他嘴边,他勉强喝了几口。不久,岳父就病故了。之后一年,岳母也因病辞世。
果园里苹果树都伐尽了,全种上了庄稼。就在那块地的中间并排有二座坟,靠东面的是岳父母的,靠西边的是大哥的。
大嫂曾经抑郁过好长时间,后来,大嫂把那个小院子拆了,在原址上又重新建了新房子。现在的小院子,高大也时尚。
大嫂的孩子们都特别争气。大女儿师范毕业在本镇中心小学当老师。二女儿和三女儿结婚后都做生意,日子过得很不错。四女儿大学毕业后,在南京做生意,年收入很可观。在南京买了两套房,为了方便孩子上学,最近又换了学区房了。大嫂的儿子和儿媳都研究生毕业,在无锡工作,去年也买了新房,安了新家。
这几年,大嫂跟着四女儿常年住在南京。大嫂经常从南京打电话来,聊聊日常的生活和见闻。
那个小院子,如今显得很孤寂。父母在,尚有来路。父母不在,只有归途。如果不是感同身受,这其中的痛很难真正懂得。
每年清明节和十月一,我都陪同妻子、大姐到苹果园里来祭奠他们。每看着坟前燃起的那缕缕青烟,我们的心里就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