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毛宗强教授：氢安全需要伦理指导

氢能发展蒸蒸日上，但安全始终是横在路上的一道坎。

事实上，有安全咨询和安全教育的资深专家指出，能源领域安全事故的各种因素中，人为因素占很大一部分。有法不依、执法不严的现象屡屡发生，才导致安全事故频发。

因此，要避免安全事故发生，操作人员与管理人员的安全伦理培训必不可少。涉及到氢能方面，对氢安全伦理的思考路径也逐渐清晰。

为什么要探讨氢能伦理？

我国古代先贤提出很多伦理观念，如孝悌忠信、礼义廉耻、天人合一等，这些观念至今都影响着我们的生活。

伦理学是哲学的分支，其本质是关于道德问题的科学。

科学与工业的发展需要哲学指导，需要关注伦理学。众所周知，氢作为一种能源已经开始被全球认可，氢能的发展也正如火如荼地开展。氢能发展属于科学与工业发展的一部分，也需要伦理学研究。

在交通领域，氢燃料电池乘用车、商用车以及船舶都已各显身手，全球已有上万台氢能车辆在运行，数百座加氢站提供氢气保障服务；

在热力系统领域，目前全球已有数十万座氢燃料电池热电冷联供系统为家庭和工厂提供高效能源；

在储能领域，氢储能技术也在不断发展。氢甚至被称为“储能的未来”，可以解决太阳能和风能等清洁能源在电网中扩散时的可变性问题。

……

氢能已经进入产业化发展时期，日益发展的氢能实践便成为推动氢伦理研究的主要动力与基础。

据世界氢委员会预测，到2050年氢将占世界一次能源的18%,减排60亿吨二氧化碳, 创造2.5万亿美元的产值并提供3000万就业岗位。

地位如此重要的氢没有伦理支柱是不可想象的。

与此同时，为了保证氢的安全生产、储运和使用,针对不同的氢能环节,根据氢气的特性和设备与环境的特点制定出严格而详细的安全规章制度非常必要。

但在现实中，这些规章制度、设备操作都需要工作人员去执行，再好的制度,操作人员不认真也不能保证氢安全。因此，操作人员与管理人员进行安全知识和岗位责任心培训就必不可少。

基于此，操作人员与管理人员的安全伦理就会起到很大的作用，氢安全伦理也必不可少。

但事实是，目前的哲学家、伦理学家可能并未看到能源革命的前景。他们的关注点还是化石能源。为氢能创建伦理体系,需要工程技术人员跨界担当。

清华大学核能与新能源技术研究院教授毛宗强自1993年起就一直专注研究与氢能有关的课题，氢能与燃料电池、新型制氢方法、氢能经济与安全、氢能标准、氢能战略等都是他研究的范畴。

2000-2005年期间，他还成为中国首个国家氢能973项目首席科学家。在国内氢能研究领域的地位可见一斑。

面对不可阻挡的氢能发展势头，毛宗强教授敏锐地捕捉到了氢能在伦理学领域缺失的现状，早早便开启了对氢伦理的思考与探索。

2019 年, 他在国内外首次明确提出了氢能伦理的概念。该概念一经提出就获得了业内众多专家的关注。

科技的目标是为了造福人类，毛教授对氢伦理的研究也是为了探索氢能发展中的伦理边界，为氢能的良性健康发展提供制度保障。

在毛教授的研究与推广之下，业内对氢能伦理的认知正在逐渐丰富。

何为氢安全伦理？

氢安全伦理,顾名思义就是关于氢安全的伦理。它与氢伦理和安全伦理密切相关。

毛宗强教授在2020年出版的《氢安全》一书中，对氢伦理与氢安全伦理做了详细分析。

之所以会专研氢伦理，一是为氢经济的可持续发展提供必要的道德辩护,即从道德的角度论证人类发展氢经济的合理性；二是为氢经济的发展创造必要的道德秩序或道德氛围。

同时，氢的范畴比“氢能”范畴更广泛。因为氢除了作为能源外，还可用作化工原料、冷却剂、保护气体,以及医疗保健等。因此，氢能伦理是氢伦理的一部分。

而安全是氢能产业发展的关键，也是民众关注的焦点，从氢安全伦理切入，能让大众尽快接受氢以及氢能的伦理研究。

那么，什么是氢能伦理呢？

毛宗强教授认为，氢能伦理的核心观点是以自然为本,可持续发展。

“我们的目标就是生产、利用无碳氢、太阳氢。氢能是二次能源，用其他一次能源或二次能源，通过水都能得到氢，不管怎么使用氢，最后氢又变成水,这是一个循环。所以，氢从可再生资源制造就符合可持续发展,就是符合氢能伦理。”

也就是说，氢能伦理可以理解为人、环境和社会与氢能之间的相处原则。具体而言, 氢能的制备、运输和利用都涉及化工过程,而化工伦理更多关注的是安全生产以及环境保护,安全生产是重中之重。

因此,氢能伦理可以包括三个方面的内容:

一是在安全方面, 保证氢的生产、运输和利用过程中安全风险可控；

二是在环境保护方面，保证氢在生产、运输和利用过程中与环境友好,不产生污染（如利用可再生能源发展无碳氢，即“太阳氢”）；

三是可持续发展，可持续发展是使氢能服务社会的基本要求,最后社会达到的理想状态就是人与自然和谐相处。

氢伦理之外，安全伦理也被广泛研究。安全伦理的对象是安全道德, 安全道德是安全伦理的核心概念。

氢安全伦理既是安全伦理的组成部分,也是氢能伦理的重要组成部分。

氢安全伦理是指一系列指导氢行为的观念,是从安全概念角度上对氢道德现象的哲学思考。

“安全第一”的哲学观念、“预防为主”的安全意识和“人命关天”的伦理观念是氢安全伦理的主要基础。

“预防为主”要求对氢安全伦理执行主体人进行安全伦理教育,掌握本岗位的工艺流程，有高度责任心, 能深入现场消灭安全隐患,细化安全措施,提高自我保护意识和安全自救能力。

“人命关天”的伦理观念要求伦理主体在处理人与物、人与经济利益的关系上,要遵循人的身体健康、生命安全、安全利益至上的伦理道德。

也就是说，氢安全伦理要求在主体人在具体的操作中要坚持安全为首的原则，不能为了利益而牺牲个人安全。

同时，个人、政府职能部门和企业要主动地承担氢安全伦理责任,履行自己的氢安全伦理责任。最终做到保障氢能安全地服务于人类社会,同时与大自然和谐共处。

为什么要关注氢安全伦理？

氢安全伦理是氢安全的灵魂。没有灵魂，氢安全就不踏实。

近年来，通过对大量的事故原因剖析和数十家企业的实际调研表明，安全认知不到位和现代安全理念的缺失,是导致我国安全生产事故频发的重要原因。

2015年,某高校二楼一实验室发生火灾事故, 一博士后实验人员死亡。调查结果显示,实验室内氢气瓶意外爆炸,导致该校博士后身亡。有化学专家表示,实验室的安全设施可能并不完善，未配备防爆型的强排风装置,及时疏散室内的易燃易爆气体。而关于钢瓶质量、安全防护设备不全等，看起来是设备问题,实际上还是管理问题，是人的问题。

2019,位于韩国江原道江陵市大田洞科技园区工厂的氢气罐在试验过程中突然发生爆炸,造成2人死亡6人受伤。有专家指出，氢气罐安全装置未启动、容器焊接不良、氢注入不好可能是此次事故发生的原因。针对上述韩国事故, 有被采访者表示, 该企业并未对外运营,发生事故应为企业管理不善导致。

2021年8月，沈阳一企业内氢气罐车爆燃的新闻一经报道便在全网发酵，氢安全话题再次引爆舆论。

这样的事例还有很多，在此就不一一列举。

根据国际氢事故报告数据库资料显示，285次事故记录中,30%基本无损失，40%为财产损失, 人身伤害仅占比5.26%；在339次氢事故中, 设备故障、人为失误、设计缺陷、维护不足四大原因合计占比过半。

同时，据不完全统计,新中国成立以来与氢气直接关联的若干事故的原因分类见下表：

由图表可知，安全事故的各种因素中,人为因素最为重要,占比高达70%!

由此可见，氢安全伦理在提高伦理主体人的安全素质方面有着先天的重要性。坚持氢安全生产和氢安全伦理建设并举,可以提高伦理主体人的氢安全伦理素养。保证氢安全各项工作的顺利进行。

反过来，氢安全伦理也可以指导安全生产。

例如，为了抗击新冠病毒，我国政府特批“氢氧气雾化机”用于临床治疗。“氢氧气雾化机”实际上就是小型氢氧混合发生器。

从氢安全伦理角度看，一方面要保证“氢氧气雾化机”设备的质量、操作安全和人员培训；另一方面也要保证对患者的治疗效果。

因此，在实际的工作中要加强对相关人员氢安全伦理的宣传和教育。这是保障人员安全的重要举措，也是促进氢能发展的必然之选。

不难看出，氢安全伦理的教育是起点，是能源朝可持续发展、人类走向文明的开端。虽说当前它只是伦理的一个小小的新枝芽,但随着氢能应用的深度发展和广度开拓，氢安全伦理也必定会在实践中趋于完善，在枝繁叶茂的伦理大树上开花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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