牺牲前,陈乔年笑着说: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享受前人披荆斩棘的幸福
1、
1928年6月6日,一大群手持枪械的士兵突然闯进了关押陈乔年的牢房,陈乔年意识到敌人这是对他失去了耐性,打算对他下手了。一念及此,他整了整沾着血迹的衣裳,笑着向一同被关押的同志们告别:“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享受前人披荆斩棘的幸福吧!”
随后,士兵们便将陈乔年从监牢提出,打算带到上海枫林桥畔枪决。
在走出牢房的那一刻,陈乔年知道自己的下一站恐怕就是刑场了。
一路上,陈乔年神情自若,仿佛敌人如此兴师动众,只是要带他出去散步一般,或者说,从走上革命这条路时,陈乔年就已经拥有了视死如归的觉悟。
陈乔年是陈独秀的次子,一年前他的哥哥陈延年已经被国民党乱刀杀害,死前,刽子手要求陈延年跪下,陈延年挺直了腰杆高喊道:
“革命者光明磊落,视死如归,只有站着死,决不跪下!”
那是陈乔年的记忆里,哥哥留给他的最后的身影。而今,他也要走上为子孙后代的幸福披荆斩棘的路了。
这一年,陈乔年年仅26岁。
八年以后,陈独秀在狱中听到蒋介石被张学良扣押的消息后,他显得十分高兴,陈独秀为此专门托人买了酒菜,打算痛饮一番:“我生平滴酒不喝,今天为了国仇家恨,我要痛饮一杯。”
在饮酒之前,陈独秀举起酒杯,说道:“大革命以来,为共产主义而牺牲的烈士,你们的深仇大恨有人给报了。”说完,陈独秀一饮而尽。
随后,陈独秀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这一次,他的眼前浮现出的是自己的两个儿子陈乔年和陈延年,想到两个儿子英年早逝,陈独秀心里一酸,他呜咽说道:“延年啦,乔年……(敬你们)为父得为你俩酹此一杯!”
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陈独秀再也抑制不住内心对儿子的思念,他的眼泪哗哗流了下来,据陈独秀的表弟濮德治回忆说:“我们见过他大笑,也见过他大怒,但从未见过他流泪。”
由此可见,陈独秀或许不是一位合格的父亲,但这一刻他自然流露出的情感,却足以说明,在他的心中对两个孩子的爱并不比别的父亲对子女的爱少。
2、
多年以后,陈延年和陈乔年的朋友汪原放,谈到两兄弟时,印象还相当深刻:
“穿着蓝粗布衫,颜色都已洗得发白,延年长得粗壮,似有拘束,不再多说话;乔年瘦削,活泼开朗,喜欢说话。”
陈延年和陈乔年这对兄弟的身上,充满了生活的“印记”,那是苦难的经历留下的痕迹,因为他黝黑的皮肤和健硕的身躯,当时国民党抓住陈延年的时候,还把他当作了下苦力的劳力。
两兄弟的形象之所以和我们想象中的“瘦弱书生”形象不一样,这与陈独秀独特的教育方式有关。陈独秀为了培养两个孩子的独立性,他不让儿子们住在自家寓所,并且只给他们很少的生活费,在陈独秀的培养下,兄弟俩从小就掌握了自己解决吃穿用度一应事宜的能力。
平日里两兄弟既要用心学业,还要利用业余时间赚钱养活自己,他们饿了就吃烧饼、晚上累了就睡地板,夏无遮蚊帐,冬无御寒衣,他俩的日子过得真可谓是把“清苦”二字解释得一清二楚。
陈独秀的朋友看不过去了,便委婉地向陈独秀提到:你的两个儿子现在“颜色憔枯”,你再不管,他们就要冷死饿死了。
陈独秀却说道:“妇人之仁,徒贼子弟,虽是善意,反生恶果。少年人生,叫他自创前途可也。”
正是陈独秀这“自创前途”的教育观念,使得陈延年和陈乔年两兄弟从小就历经世事,这也让他们更能理解“民生艰难”四个字的含义,正是这不经意间,兄弟俩的心底埋下了参加革命为老百姓谋利益的想法。
1919年12月25日,为了探寻救国救民的道路,兄弟俩踏上了远赴法国求学的道路。当然,勤工俭学这样的基操自是不能少的。
也正是这段勤工俭学的经历,改变了两兄弟的一生。
在来法国之前,两兄弟深受父亲的朋友吴稚晖(后来害死陈延年的人)的影响,他们的意识里还是以无政府思想为主。
两兄弟思想的转变与他们在勤工俭学的过程中,屡次遭受到法国资本家对中国人剥削有很大关系:当时他俩的工作是在机械厂做翻砂工,这需要在炽热的铁水前,搬动百多斤重的铸件和工具。这项工作非常辛苦且不说,老板支付给他们的工资不仅低于法国工人的工资,并且还有一部分工资是用“明信片”抵扣的。
法国人对中国人赤裸裸的歧视,让两兄弟更加坚定了自己要为当时风雨飘摇中的中国,寻找一条复兴道路的想法。
后面,随着两兄弟对共产主义思想的了解越来越深入,这让两兄弟意识到无政府思想并不能拯救中国,共产主义才能。
机缘巧合下,两兄弟还在“阮爱国”的介绍下,加入了法国共产党。这位“阮爱国”大家肯定很陌生,但他的另一个名字却相当出名,他就是后来的越南民主共和国的缔造者胡志明。
两兄弟都是标准的务实派,他们在学习共产主义的同时,还在想着怎么让更多国人了解共产主义。
于是,在1922年6月3日这天,两兄弟联络了一帮志同道合的朋友在巴黎西郊布洛涅森林里,组建了“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后旅欧中国少年共产党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
在这个当时并不起眼的青年组织里,汇聚着一群后来影响改变了整个中国的大佬们,其中包括:赵世炎、周恩来、邓小平、聂荣臻、陈乔年、陈延年。
3、
1927年4月12日,是中国历史上一个非常重要的时间点,这一天,蒋介石命令杨虎、陈群、王柏龄、黄金荣、张啸林和杜月笙等人在上海大肆抓捕和屠杀工人、共产党员,史称“四一二反革命政变”。
在这次蒋介石发起的屠杀行动中,上海被抓捕和杀害的共产党员和革命群众多达数千人,这使得我党在上海建立的基层组织遭受了严重的破坏。
为了稳定上海的局面,值此危难之际,陈延年开始以江苏省委书记的身份在上海进行基层组织的重建工作。
但是,在蒋介石血腥的手段下,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还能忠诚于自己最初的信念,陈延年的队伍中有人为了活命,选择了背叛革命。1927年6月16日,陈延年正在上海北施高塔路恒丰里104号开会时,一大批国民党军警忽然闯了进来,他们不由分说,便开始抓捕开会的人员,陈延年不幸被捕。
哥哥牺牲后,陈乔年临危授命,他从湖北省委组织部长调任江苏省委组织部长,继续陈延年未完成的工作。
然而,就在陈乔年打算大干一场的时候,他也遭遇了叛徒的出卖。1928年2月16日,在叛徒唐瑞林的告密下,陈乔年也被赶来的国民党给抓住了。
陈乔年被捕后,国民党并不知道他的具体身份,当时叛徒已经指认了20名党员的身份,但由于陈乔年和周志初等人刚调来不久,叛徒并不认识他们,所以,在彻底弄清楚他俩身份前,国民党就想方设法用各种酷刑企图让他俩开口。面对敌人的百般折磨,陈乔年在关心他的狱友面前却表现得很平常:“受了几下鞭子,算个啥!”
就在国民党调查周志初和陈乔年两人的具体身份时,国民党当局针对陈乔年他们的相关判决也出来了,其中陈乔年和总工会委员长郑覆他、组织部部长许白昊背判处死刑,其余的人关几年就可以出去了。
党组织在得知此事后,立刻做出布置,希望周志初能够代替陈乔年,伪装成陈乔年去赴死。
周志初在得知组织的决定后,他的脸色很平静,周志初喊来看守说道:你去报告法官,我要马上见他。
当周志初见到法官后,他对法官说:我就是陈乔年。
法官闻言,十分欣喜,他们找了这么久的人终于找到了,随即法官便将周志初原本的有期几年的判决上,改为了“死刑”。
周志初此举,目的已经很明显,他希望用自己的性命去保全陈乔年。
计划眼看就要成功了,周志初的父亲(南洋富商)却凭借着他的“钞能力”说服了不少国民党的高级领导替他说情,让他有机会救出自己的儿子。(这些人里包括1931年担任中华民国国民政府主席的林森)
当周家的人来到监狱的时候,周志初和他的家人大眼瞪小眼,都处于懵逼当中,计划自然也宣告失败,并且当周志初被排除出选项的时候,国民党立刻就知道自己的目标陈乔年到底是谁了。
陈乔年眼见自己身份已经暴露,他知道敌人绝不会放过自己,于是,他托人告诉组织:不必费心救我,也不要再花钱,我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
一如自己的兄长陈延年,此刻,陈乔年也打算用自己的生命,去为子孙后代谋一个太平盛世,所以,他说道:
“让我们的子孙后代享受前人披荆斩棘的幸福吧!”
这句话现在被铭刻在上海龙华烈士馆陈列室墙上,每每读到这句话时,我都能想到那千千万万为子孙后披荆斩棘的革命烈士,正是因为他们在国家飘摇的危难关头用血肉之躯撑起了一片蓝天,才有了我们今天的幸福生活。
如今,这盛世如您们所愿,您们是永远值得我们敬佩的人。谨以此文,向千千万万如陈乔年、陈延年这样为“子孙后代享受前人披荆斩棘的幸福”的伟大先辈致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