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听高山流水讲述《麦客》的故事
【散文悦读】
作者简介
★李化锋,网名:高山流水,蓝川散人。陕西蓝田厚镇先庄村人。文学爱好者,喜欢雕琢文字,游戏韵律。让心花在笔尖绽放。作品散见多家网络平台。
麦 客
六月,麦子黄了。
又是一年龙口夺食。
麦客,那模糊的身影便映飘在记忆深处。
爷爷在世时,每到麦梢泛黄,便念叨起麦客的往事。爷爷说,解放前家里种了二十多亩地,每年夏收,都要叫三五个麦客来抢收。
家里人口不少,操持农事的人其实只有爷爷和大伯,二伯在外读书,父亲那时还年幼。
大伯,小名叫石娃,人高马大,虎背熊腰,村里人称石大响。庒稼行里是把式,犁搂耙磨,撒种施肥,样样精通。二伯不善农事,只顾读书。每年小满前后,便开始清除麦场的杂草,下一场雨,碾光一次场,光过三五次后,打麦场上又瓷又光,便开始收割油菜籽,大麦。这都是小面积种植,上下七八天时间,便碾打归仓。无需请麦客。
芒种前不搭镰。
芒种之前,便开始擦试农具,清除一年没用的镰刀上的尘土,磨刃片刀子。阳坡地的麦子一坨坨地黄了,应着布谷鸟的叫声,"算黄算割,算黄算割",爷爷和大伯悠悠地开始收割了,可吹过一夜大风, 遍地金黄的麦浪滚滚,天未放亮,爷爷便吼起大伯,"快到侯子头,叫上几个麦客,不然风把麦子摇落了"。祖母颠着三寸金莲,紧跑几步,叮嘱大伯,"叫几个劳力精干的!"
天亮时,六个麦客,放下镰刀挑着的简单的铺盖卷,由大伯领着,顾不上喝口水,急冲冲地下地了。
一袋烟的功夫,大伯便回来了。"二臻那三亩二,三个麦客收拾。瓦窑旁,二亩八地,还不够另外三个麦客割。"
此时,袅袅炊烟已在房顶升起。祖母己在小锅烙上白面油锅盔,大桶子锅灶堂架上硬柴,.熬上不满一锅大麦麦仁。三翻六转一轱辘,三个锅盔烙熟,麦仁也熬好了,大伯便喊父亲,"老三,给麦客送饭走。"
一个黑油漆发亮的瓦罐里盛满麦仁,竹馍笼里装上一盆凉拌的洋槐花菜,一碗油泼辣子,边上放上碗筷。由大伯用担子挑着,父亲挎着馍笼急火火地跟在身后。
到地头的柳树下,大伯一声吆喝,麦客们便踩着麦茬,撩起衣襟擦去脸上的汗水走过来,狼吞虎咽地吃开了。麦客们的早饭一般都在地里解决,节省时间。
麦仁,是再好不过的饮食了。一晌劳碌,饥又饥渴又渴。新收的大麦,碾成的麦仁熬成又粘稠又软滥的粥,连吃带喝。锅盔夹上辣子,就上凉菜,两碗下肚,便打饱嗝了。
说到麦仁,就想到秦腔《麦仁罐》,汉光武帝刘秀被王莽一路追杀,仓慌逃路,饥肠碌碌,巧遇一村姑,提一罐麦仁送饭,村姑见刘秀一表人才,心中有意,刘秀见村姑端庄秀丽,也有恋心……一罐麦仁让刘秀裹腑,刘秀日后称帝,将村姑封作娘娘。麦仁成就了美缘!
麦客们吃饱喝足,继续干活。不需要监工。工钱是按割倒麦子的地亩算,干多钱多,争着抢着干活。提前讲好了价钱,或只割不担,或连割带拿,要加工钱。天气好,麦子又末熟透,主家便要求麦客们割倒散放在地里凉晒,傍晚时捆起来,担回麦场。
一天收割完八九亩地麦子,大伯让麦客们第二天接着干。晚上,在麦场边铺上几张芦席,麦客们铺上自己带着的蓝白相间的花格子土布单子,盖上带来的棉袄就行了,大热天,好将就!
吃过晚饭,勤快的麦客们帮忙将满场的麦捆麦穂朝上蹲起来。方便麦子晾晒。
第二天,天亮前麦客们就撂倒一亩麦子了。……
爷爷种了一辈子地,只是在夏收时叫麦客帮忙抢收,没雇过长工。
我能记得,生产队大集体时,种那庄稼长势,不需要麦客。联产承包责任制时,几家人合在一起干活,也不需要麦客。
土地包产到户,头两年,庄稼的长势渐渐有了起色。
我们家共分到十来亩地,父母亲开始没黑没明地在地里务弄庄稼,收成好多了。有一年种麦子时,父亲粜了一代麦子换回一代了化肥,为麦子播种时作基肥。加上风调雨顺,第二年麦子长势喜人,夏收时天旱,成十亩麦子三两天便全熟了。父亲一下子急了,村临们也顾不上帮忙,父亲一路小跑,到厚镇叫了三个麦客,三个麦客是街北大王人,他们那边麦子还绿,出来挣两个油盐钱。
父亲给三人每人发了一根纸烟,便提上水壶领去指认麦地,也无需经管。每亩地一块八毛钱工钱。饭是照样管,但母亲忙麦场上的活,加上三顿饭。再也不能象过去煮麦仁了。那时祖母还健在,七十多岁的老人只能为麦客烧开水,做苞谷糁湖汤,母亲做了一锅黑白面两搅的黄白色蒸馍,祖母此时己耳背眼花,坐在灶间把水快烧干时端出锅,父亲把麦客领回家吃饭。在大集体饿惯肚子的麦客们,依然狼吞虎咽。不弹嫌黑白,吃的挺香。"家有万石粮,热馍不敢尝。"一锅馍一顿咥完了,祖母直嚷嚷,父亲劝说:"人家帮咱收十几石粮食,一锅镆还在乎?"
收麦的夏夜也是孩子们最快乐的时光。
父亲午间没有割麦,便趁着天气晴好,套上黄牛拉着带木夹子的碌碡,碾了两场麦子。丰收的喜悦让父亲溢于心声,边吆牛,嘚启,嘚启,还边唱秦腔。午间一般没风,即便有风也顾不上扬场。一大堆麦子堆在麦场中间。
傍晚时便有了风,吃罢晚饭喝罢汤,三个木杈头叉在一起,挑起一盏马灯,麦场上一片明亮,开始扬场。小孩们最爱光着脚,在麦堆上打闹嬉耍。
麦客们也帮忙扬场,还有一个扬场行家,每掀麦子扬出去呈弧形,巧落在一处麦堆成鱼脊梁骨形,父亲赞不绝口。
夏夜的星空非常迷人。麦客们睡场边的芦席上,仰望天河东拉西扯谝织女牛郎的故事,听得我也闹着要睡外面,但刚入睡就被抱回屋里,怕受凉。
这是家里唯一一次叫麦客。此后便倒茬种地,再也没叫过麦客。
有过叫麦客的经历,此后父亲倒还干过几年麦客。
随着农业生产发展,粮食作物扩大种植。每年芒种时节,八百里秦川,金色麦浪滚滚!
在西安以东,洪庆的麦子熟的最早,然后是白鹿原,霸河川道,我们横嶺麦子熟的晚。
.有一年,地里的麦子还乌绿的,父亲开始擦镰磨刀,母亲惊呼,麦还莫熟,咋开始磨镰?
父亲自信满满,下一回麦场,当麦客。
我没当过麦客,但割过麦。十二岁那年(以前,只是帮家里拾麦穗,背麦捆)。祖母说,男大十二夺父志,你也大了,今年也该下地干活了。麦黄时,父亲也给我收拾了一具短镰刀。
开始割麦,还不知滋味,有点好奇。象父亲教的,篡紧镰把,左手抓一把麦子,右手握镰刀。一小把麦子割倒了,慢慢地也割二,三捆麦子,可咋也招驾不住头顶暴晒的烈日,汗水顺着脸直淌,看似干净的麦杆上的尘土染黑了手,抹一把汗水,脸上五嘛六道,象五花鳖。更难以忍受的是麦芒刷刺的胳膊好疼,加上汗水,蜇痛得受不了。割不到一丈远,手上也磨出水泡,汗水顺着沟渠子直流,割麦的辛酸溢满心头。
第二天清早天还未亮,父亲搭伙村里的一个远门侄子红轩到洪庆下麦场去了。
回来后父亲说,狗日的,洪庆一带都是水浇地,麦子长的杆粗穗大,稠密。每亩地十三元,头一天两人精神劲足,还放倒二亩半,第二天,就胳膊疼,能割二亩来地。麦子厚实就一镰删不透。
靠城的人吝啬,吃饭给人端小碗,四五碗吃不饱,显咱吃的多。二亩二分地说是二亩,哄人。我一辈子拨算盘,丈地分地,步子踏一圈,不差一厘地,哄不过。
割了五天麦,下雨了。多亏出门时带棉袄,下冷子(冰包),日头乍红的,南面涌上一疙瘩黑云,一声炸雷,白雨(暴兩)夹着李子大的冷子下了一根烟的工夫,跑都来不及了,回到主家时浑身湿透了,雨激的人直打战。下雨天割不成麦子,给人补席补粮屯,人家只管饭不给钱。
就这样从洪庆,田王,上白鹿原,县西华胥,洩湖,一路割回来。赶芒种前三天回家,歇两天,割自家的麦子。
就这样父亲连续下了好几年麦场,当麦客为正上高中的我和弟弟,妹妹们挣学费,出力下苦补贴家用。
后来,有一年父亲出去下麦场,只两天就回来了,叹息道,麦客干不成了,麦客把麦客收程了。
到处都是联合收割机,新一代麦客诞生了。手握镰刀的麦客生涯退出农耕历史。
麦客,收割了一段悠悠时光,把自己粒粒饱满地储入历史的卷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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