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学农：吴家大园散忆

吴家大园散忆

江学农

　　(一)

　　就在我们村子的顺手边两百米开外，有一个很大的园子，叫吴家大园。园子坐西面东，朝迎红日，夕浴落霞，青山绿水，风光秀美。园子在吴家三兄弟辛勤经营、倾心侍弄下，成了一座名副其实的百花园、百草园、百木园、百果园、以及百菜、百禽、百畜等等无所不有的百样博物园。

　　这可是我们一班小伙伴们儿时乐园。

　　花开季节，吴家大园里有簇簇红艳艳的迎春怒放，红彤彤似火把的满树桃花盛开，梨花，杏花，李花，棠棣花争相开放，生怕落下。栀子花，金银花香气袭人，倍受女孩子家青睐，带枝叶、花藤一齐掐摘回家，用大小不一的小玻璃瓶装上水养个十天、八天仍然是花不减色，馨香醉人!于是，我和小伙伴们常去偷采，拿回家中献给妈妈会受到夸赞，有时也拿些去送给女孩们献个小殷勤。当然，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也有被发现时，或溜之大吉，或装乖低着头受训，口中不断地复述着:“今后不摘了，今后再也不摘了。"如果遇到吴家的小孩，要么就干上一仗，更妙的是和他们“同流合污"结成同盟，由他们带着，就更无忌惮了。那时，我们最怕的事情是碰到吴家老三一一吴哑吧，他举着棍，老远就“啊吧，啊吧"嚷个不休一路追来，非把我们撵个几山加几洼不可。凡是被他追赶过的人，最低十天半个月再也不敢光顾吴家大园了。还有那些大红的石榴花，深红的玫瑰花，粉红的荷花，紫红的米甘花，金黄的油菜花，满枝堆雪的六月雪，五彩缤纷的鸡冠花、美人蕉……全都年复一年地在吴家大园里适时次第搔首弄姿，决不缺席。

(二)

　　一到立夏，就更是我们孩子们的天下。

　　在吴家大园对面有一口能灌溉二、三十亩水田的吴家大塘，塘里有莲藕和菱角，还有芡实…….只要散学归来早，或是星期天，节假日，我们一群小伙伴便一阵风地来到吴家大塘水浅的塘后稍，男孩脱了裤衩，光着屁股“扑嗵，扑嗵”地跳进塘里，女孩子们也只穿个小裤衩下水，然后大家尽情地戏水，打水仗，学划水、仰水、踩水、扎猛子(即潜水)，疯够了，玩累了，就摸鱼、摸泥鳅、捉黄鳝、采莲蓬、抠莲藕、摘菱角、掰芡实杆子，掰下来芡实杆子，撕去那层带剌的外皮，至今还是家乡餐桌上一道不可或缺的美味佳餚呢!往往玩得忘乎所以，天不擦黑是不回家的。常常惹得妈妈们提着棍儿，气冲冲，远远喊着小名，骂着“狠话"寻来时，这才吓得又一窝风地爬上岸，甚或来不及穿上小裤衩，光着腚，绕过妈妈的棍子跑回家去。

　　趁着大人们午休的时候，贪嘴的我们，学着从电影里看到的侦察兵模样，头戴柳条编成的帽子东瞧瞧，西望望，没发现有人就一头钻进吴家大园深处，借着层层浓绿树叶的掩护，大把大把地采摘成熟了的桑葚、覆盆子、桃子、李子、枇杷，边摘边吃，掉落一地，并被紫红的果汁把脸染成个花脸豹，就在大家你指着我笑，我指着你笑得正得意之际，“啊吧，啊吧”声忽地从天而降，吴哑吧举着根竹棍出现在我们面前，吓得我们顿时象一群受惊的小鸟一样“扑"的一下飞向四方，象兔子一样一转眼便不见了，害得吴哑吧不知道朝哪个方向追哪个人好，急得在原地团团转，口里“啊吧，啊吧"个不停。

　　几次三番下来，吴家大人找上门来了，给我们每家每户送来了许多果子，并对我们家大人们讲，小孩子摘一点果子吃不是不可以的，但不要弄得满地都是，糟蹋了怪可惜的。于是，我们就都受到各自父母的训诉与责罚，自此再也不敢随意涉足吴家大园了。

(三)

　　熟知时节的布谷鸟已经改口不停地叫着“大家大伙，割麦插禾!”催促着人们抓住季节，赶紧忙农活。那是个星期天，全生产队男女老少都在吴家大园对面田冲里插秧。我们几个小学生也帮着散秧把，解秧把，递秧给大人们栽插，一天下来，队里能给记2分工分呢。就在全队男女老少埋头大干得正欢的时候，忽然传来“拔掉，拔掉，赶紧统统拔掉，给我重新插，你们这都插的啥田?插得这么稀疏，完全不符合尺寸要求!这能交得掉差吗?”一声断喝，吓得一田的人们顿时全傻了眼，以为是大队干部或公社干部下乡检查来了，一个个都低着头大气也不敢出一下。过了好大一会儿，终于有那么一两个大胆儿的人抬头看了看，随即大舒一口气道:“哦，原来是你哟。把人嚇一大跳!”听得此言，大家这才敢抬起头来，见是吴家大园的吴老大家独生闺女吴引弟，可霎那间，大家又都羞红着脸埋下头去。原来这吴引弟，时年十八正值青春年华，遇到一位叫河生的青年，两人一见倾心，互生爱慕，可偏偏两家父母都不同意。于是，痴心的吴引弟情急之下便“花疯”了，每日三餐做好饭后，便端着饭菜来到村口呼唤个不停:“河生喂，赶快回家吃饭啰。″且病情日趋加重，以致后来不穿衣服，赤身裸体到处乱跑。正当大家难堪之时，吴老大和吴哑巴带着衣服及时找来，两人迅速给她披上衣服生拉硬拽将其带回了家。

　　后来，由于吴家人坚持治疗和精心照料，吴引弟“疯”病痊愈了，并嫁人结婚生子，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

　　这年暑假。一天中午，趁着大人们午睡时，我，蚊子，狗子，水儿几个小伙伴偷偷来到吴家大塘，把生产队里打谷桶拉下塘里作为船，用竹棍子当船桨划，由于打谷桶是正方形，无法确定方向，在塘中心处直打转转，加上打谷桶底密封不够好，直往里面冒水，吓得我们哭叫起来。眼看倾斜的打谷桶就要翻沉之时，幸亏在塘边看牛的吴哑巴和提前来犁田的财叔及时发现，两人二话没说，“扑嗵，扑嗵”跳下水，游水赶过来，一边一个保住打谷桶，并一齐使劲将打谷桶推回岸边，这才避免了一场悲剧发生!

　　这件事，我到现在回忆起来都感到后怕不已。自那以后，我们再也不敢私自去玩水了。

(四)

　　在吴家大园的东南面，有一片若大的竹林。有毛竹、斑竹、水竹、文竹。不言而喻，这同样也是吴家三兄弟心血所致的杰作。

　　这里可谓是鸟儿的天堂。竹林中栖息着喜雀、山雀、八哥、白头翁、黄鹂、麻雀、云雀、鹁鸪、山鸡、水鹜、翠鸟……每天清晨，百鸟争鸣，迎接新的一天来临!傍晚时分，呼朋唤友归巢，又是一番异常热闹景象!当我读到初高时，稍具点文学素养，每每于星期天节假日便带上只口琴或笛子去吴家大园竹林聆听鸟鸣，与鸟们对话歌咏，借以陶冶情操!

　　最有趣的是在秋冬季节，与大人们一道烟熏獾子。由于竹林浓密，又较偏僻，便有猪獾子和狗獾子在竹林中打洞筑巢，它们除了尽情偷吃周边农家兴种的瓜果、菜疏、山芋、花生黄豆外，还大量将其偷藏洞中，以备过冬，糟害了不少农作物。于是全村总动员，深入竹林，找到所有洞穴，用网子网住洞口，并派两三个劳力，手持铁叉守在洞旁，然后只留一个洞口，填进大量的半干不干的柴火，并撒上好多的辣椒粉，点燃后，浓烟滚滚，用十几把大蒲煽一齐用力往洞里煽风烟，热、辣、呛得獾子终于受不了，便拼命地往洞外窜，一只只肥嘟嘟的獾子不是给网住了便是被叉住了!呵，真不错，这年的年夜饭平添上道美味可口的野味一一山菇炖獾子肉，家家户户过了个大肥年。

　　时至今日，我仍特别怀念我的童年，犹其是童年的乐园一一吴家大园。

责编：丁松  排版：夏显亮

作者简介

　　作者简介:江学农，安徽怀宁人，教育工作者。教学之余，爱读书，好习作。现为安庆市作协会员。

附：投稿及稿酬发放须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