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原创•余启明小说专栏“我的父老乡亲系列”之三《彩 云》作者 余启明

彩云(小小说)

作者 余启明

腊月初八,王祖送结婚了。
新娘是相邻的裴湾大队人,叫裴彩云。
大姑娘小媳妇,大小伙子小毛头,一齐涌进新房,争睹新娘芳容。
裴彩云端坐在婚床上。一头浓密乌黑的短发,右侧插着一朵鲜红的娟花。一张白里透红的脸庞上,镶嵌着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一个挺拔的鼻子和一张小巧的嘴巴。嘴唇鲜红,和娟花呼应着。身穿水红缎面紧身薄袄薄裤,通体园润,胸部高高挺起,丰满,健康,迷人!
村人们惊得张大了嘴巴!原来听说新娘子好看,没想到竟是如此俊俏!唐明皇宠爱的杨贵妃,是不是就是这个样子的呢?
大家说着笑着,闹着叫着,直到王祖送母亲下“逐客令“,才恋恋不舍地伴着头道鸡鸣,离开新房。
接下来的二十多天里,一对新人掉进了蜜罐。有时夜深了,新房里还传出欢快的笑声。
正月初四,队里派出包括祖送在内的十三名壮劳力和六只木船,到烟波浩淼的梁子湖绞水草。
一周后返程。满载水草的六只木船一字排开,扯满白帆前行。
一阵狂风吹来,湖面掀起巨浪。
祖送所在的船翻了,祖送掉入湖中。
当人们将他打捞起来的时候,他已经去了另一个世界!
彩云哭得死去活来!
头七过了。彩云强忍悲痛,走出家门。
白天出工,泥一脚水一脚,累得精疲力尽。晚上收工回家,喂猪喂鸡,抹桌扫地,煮饭炒菜,缝补洗衣,经常累得腰都直不起来。
她要用汗水冲走思念,用劳累抵御孤独。
一年以后,娘家上下都劝她再嫁。
彩云说,王家就祖送这棵独苗,祖送走了,我再一走,两位老人跟前就没有一个亲人了,他们还怎么活啊?
娘家人考虑彩云的未来,婆家人也希望她能够找回幸福。
一天,在饭桌上,祖送母亲望着儿媳,颤声说道:“儿啊,王门不幸,苦了你了!你还往前走一步吧!"说着说着,泪流满面。
彩云替婆母擦了擦脸上的泪,坚定地说:“我生是王家的人,死是王家的鬼,我是不会走岀这个家门的!"
婆母说:“你就是我们的女儿。要不然,招个上门女婿吧。有个人帮着你,我们心里也好受一些。"
彩云没有做声。
二位老人便张罗起招婿的事来。
彩云的美貌和人品名扬全公社,有意当护花使者的男子不下一个班。
最终接到绣球的,是本队青年唐有志。
唐有志高大英俊,是名多次立功受奖的退伍军人。他也是独子。他正在筹办胡柚酒厂。
唐父试图阻拦。他跟儿子说,彩云可是二婚啊。
有志说,二婚不假,但整个前进公社,这样出色的女子,你还找得出第二个吗?
你是去当上门女婿,几难听啊!
我们是一个队,上门跟娶回家,有什么不一样呢?至于难听,不管它,过得好就行。
你头上可多了两顶帽子啊。
你不总是教育我要行善吗?我跟彩云一起养王家两个老的,不正遂了你的心愿了吗?
将来生了孩子,跟谁姓呢?
不管跟谁姓,都是我的孩子,都是你唐家的血脉,这个不用纠结。
五月一日,春暖花开。唐有志裴彩云终于走到了一起。祖送父母倾其所有,把婚事办得风风光光。
人逢喜事精神爽,唐有志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劲。他的酒厂顺利投产,他很快就赚到了第一桶金。
彩云当上了酒厂会计。
一次,有志去张湾大队战友张大华家喝酒。张大华动员有志参股办轧钢厂。有志酒后兴奋,一口答应。大华说,你不请示你们家贵妃吗?有志说,我家那位通情达理,不用请示。大华说,你答应了可要算数啊!有志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就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吧。
可让有志没有想到的是,当他回家将此事告诉彩云时,彩云斩钉截铁地说:“不行!"
“为什么呢?"
“我一直都想跟你一起,把事业做大一点。我看到有几个地方都在办小钢厂,我也来了兴趣。我写信给在北京工作的高中同学,问行情如何?他说听说国家要限制产能,要谨慎一些。所以这个股不能参。你不但不能参,你还要劝劝大华,叫他上别的项目。"
“我都答应了。现在反悔,你叫我脸往哪儿搁?"
“你把千辛万苦挣来的几个钱拿去打水漂,那可比反悔还要难受啊。"
“少投一点行不行?"
“一分也不行!"
“你怎么这么霸道?"
“关键时候我不能让步!"
“我说这么多你都不听,你同学在信上说那么几句你就信了,你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彩云没想到有志会说岀这样的话,她杏眼园睁,骂了句“混蛋"!
有志寸步不让:“你竟然骂我‘混蛋'!你对我没有一点起码的尊重!这,这日子没法过了!我们不能在一起了!"
“你是要离婚吗?"
有志嘴硬:“是的。"
“好!明天就去办手续。"
当晚,一对鸳鸯各处一方。
次日,彩云催有志去公社(已改为镇)办手续。
有志递给彩云一张信纸:“这是我写的离婚协议。你如果同意,就在上面签个字。"
彩云接过一看,哪是什么离婚协议,上面写的是几句打油诗:
“有志犯糊涂,
要把资金投。
贵妃来把关,
会计不点头。
夜来问朋友,
说要把我抽!
行情不看好,
拿去就是丢!
有志作检讨,
跟你到白头!"
彩云心里发笑。但她仍不动声色。她“刷刷刷"地在原诗后面加了两句:
“今天饶了你,
更上一层楼!"
一对鸳鸯又紧紧相随。
几个月后,国家果断出手,砍掉过剩产能。一些小钢厂应声下马。
大华买了两瓶好酒和一套高档女式西服,来到有志家,说了一大堆感谢的话。他说如果不是彩云制止,他现在一定是在火坑里挣扎!
几年以后,彩云生了一对双胞胎儿子,一个取名王卓,一个取名唐越。
有志的胡柚酒厂变成了志华酒业有限公司。有志任总经理,大华任副总经理,彩云任副总经理兼财务部长。
两家四位老人身体都还不错,他们一起料理家务,照看卓卓越越,其乐融融。

编后语:曲折往返,构思细密,妙趣横生,皆大欢喜。

作者简介:

余启明,鄂州市发改委退休干部,市作协会员。曾发表过诗歌、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科学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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