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吆喝
【张亚凌,教师,《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考阅读文或各种考试阅读文,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地方语文精英教材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散文集《回眸·凝望》一书获第二届杜鹏程散文优秀奖,《时光深处的柔软》入围“第三届叶圣陶教师文学奖”。】
这种吆喝,真是听觉视觉上的超级享受。没事时我就喜欢在小城里溜达,遇到这种吆喝的,就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进了腰包……
吆 喝
文 ‖ 张亚凌
在小城的街头巷尾,不绝于耳的是小商小贩们的吆喝声。他们生意的好坏一定取决于吆喝,——自以为被理性从头发丝武装到脚趾甲的我,很多时候就是听着吆喝眉开眼笑情不自禁地掏了腰包。
商贩们的吆喝特点分明。
恐怖的吆喝以一男性卖豆腐的为代表。
他的声音似尖刀,好像生生硬硬地划破空气中种种阻挡击穿你的耳膜。倘若你恰好在家,会强烈地感觉到那声音在固执地划伤着你家的窗玻璃,那是一股不罢不休的劲儿。以至于你会很担心地跑到窗边,跑到门口,害怕因为它的冲击你的家不再严实得能遮风挡雨。最不幸的就是你刚好在距离他不远的街道上,你恨不得身长翅膀飞快逃离,因为再快的脚步都赶不上你厌烦的心。那会儿的你会痛苦于自己居然有听力,听力居然不能做到自行筛选或屏蔽!!
他的吆喝简单直白,就是“豆腐”二字。一张口,那个“豆”字似乎倾尽了力气,声音重而有爆破力,到了“腐”就成了强弩之末,仓促了事。更奇怪的是,他的声音穿透力极强,强到让你无法忍受。每每听到那个气短的“腐”后,我总会滋生出一种奇怪的想法:那人马上就离开了,再不走就得送去急救了。可他就是不走,持久地喊,喊声里面似乎有威胁的味儿,不卖完我绝不离开!
有好几次,几近发疯的我跑了前巷跑了后巷,跑到十字路口,楞是没找到他,而他的声音还在挑衅着我的忍耐底线。我已经在心里将其视为神人了。卖豆腐的是最最具有杀伤力的吆喝声,此吆喝声独一无二,绝非“之一”。
上升一个级别,远离恐怖却显得死气沉沉,以蹬三轮走街串巷卖菜的为主。商贩多是中年妇女,看起来都没有蔫不拉几的菜们精神。她们的吆喝朴素到懒得报出东西的名称,只喊“卖菜哩——”。声音单调,枯燥,如同那张没有表情变化的脸。吆喝声大多不是很大,不喜欢归不喜欢,不会做较长时间的滞留,不影响到你的心情。
再上升一个级别,多是固定在一个地方不动的摊点,商贩都是中年男性。比如南关市场口那位。“爆米花花棉花糖,核桃热毛栗——”,从字数多少上看,前后都不一样,想来都不会押韵。但是,“但是”这个词儿一出现就意味着情况大变。从他的嘴里出来就多了韵味:
前半句他喊得轻快而调皮,字字如赛跑,你根本就来不及掂量几个字,后半句的腔调则闲暇悠长弥补了字数上的少,到了“毛”字处还高扬了一下,令人回味。效果如何?我只能给你说,独自一人时,我会不由自主地学他吆喝。
类似这种吆喝,在小城比较多,属于大众型吆喝吧,——小城人还是蛮有情趣的。
最高级别的吆喝来了,都是年轻男子,声音好听又身手敏捷,边讲解边演示还辅助些调皮动作,像极了街头说唱歌手。
听——
“能切直能切弯,切了萝卜切土豆。张大妈,李二嫂,谁也切不了这么细。万里长城长又长,从北京到沈阳,就怕没我这萝卜丝长。可以削,也能剁,左一转,右一拧,就连萝卜也开花。老大妈,八十八,没见过萝卜这么花;老大爷高寿九十九,就是没见过土豆会开花。不是考学进北大,需要三年到四年,也不是电脑高科技,需要脑瓜快速转。我在切你来看,还不会交那学杂费……”多诙谐,多幽默,只是卖多功能厨房用具的。
“龙头坏,马桶漏,电视机上飘雪花。顶钳子,赛起子,一个能顶仨。董存瑞,个儿高,刚好能顶炸药包;潘长江,个子矮,人家小品有多好。这七件,有大又有小,谁也离不了。米涨了,油贵了,喝口凉水都收费。七件只要十块钱,十块钱顶个屁,到不了美国去不了意大利,不用全家来开会……”多精彩,多顺口,只是卖家用小组合的。
这种吆喝,真是听觉视觉上的超级享受。没事时我就喜欢在小城里溜达,遇到这种吆喝的,就情不自禁地把手伸进了腰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