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凌随笔:两棵树
【张亚凌,《读者》等签约作家,《语文报》等专栏作家。小小说传媒签约作家,数十篇美文被选作中、高考试卷,收录进寒暑假作业及多种课程辅导资料。出版散文集《时光深处的柔软》《岁月,芬芳了记忆》《草也有自己喜欢的模样》《有多深爱就有多美好》《为你摇响一串风铃》《努力,只为不辜负自己》等,散文集曾获“叶圣陶教师文学奖”“杜鹏程文学奖”。】
随笔
永远再看不到了,那两棵消失了的树。
两棵树
文∕张亚凌
办公室外有两棵树,蓬散的桃树,笔挺的玉兰。
每年似乎同时开花。小心地用了“似乎”是心虚,一向迟钝的我,每年注意到它们时,就已一树怒放的粉红,一树害羞如白玉,还真没留意到谁先来谁又后到。
桃树具有少女情怀,所有的浪漫与心事,无遮无掩,一股脑儿都捧到了你的面前,一树繁花,满眼粉红,接纳不接纳,随你。玉兰则走了另一极端,沉静高贵地矜持着,内敛含蓄地伫立着。不试探,不靠近,远远地,只在静默里等待。“等待”二字或许都是我的多情,它似乎已沉浸在独处的美好里了。
我不大喜欢凑近桃树,尽管她热情地张扬着,殷勤地舞动着。
一是怕她自来熟,一见来人就黏上来,叽叽喳喳说个没完没了。二是嗅觉有意见,太近,浓郁的花香近乎刺鼻。三是视觉不愉快,太近,繁盛的碎花会占据你整个视线,进而霸道地占据你所有的心理空间,你会有种被淹没的恐惧感。
倒是常常牵挂并看望不召不唤的玉兰,也不介意她的拿捏,或者,冷艳,她好像有种不可抗拒的气场。
常常先是远观,觉得秀气得失真。像求证般靠近,再靠近,甚至走到树下,伸手,有点胆怯,——想摸摸那看上去有着白玉般质感的花瓣儿。与玉兰处,视觉极舒服:不娇不艳,不蔓不枝,不言不语,以至于只留下我在树下,任凭欢喜漫上心头,荡漾在脸颊。
人这种生物无论面对什么,永远都摆不脱一个臭毛病——喜欢对比,喜欢一厢情愿地瞎琢磨。就像此刻的我,看着桃树与玉兰,立马丧失理性,陷入对比中。
说桃树香味重,只怪自己太贪距离太近。后退,再后退,到了合适的距离,深深吸一口,会觉得“芬芳”不是形容词而是调皮地挠着心儿的动词。玉兰树小花少,即便憋足劲地开,也连不成片啊。
把桃树跟玉兰比,不管偏爱哪个,都像让黄牛跟猴子比,嫌黄牛太大不精致,嫌猴子太小难承重,哪有可比性啊,倒是比出了人的幼稚与无聊。
不比了,继续观赏树吧。
有些人就像桃树,打眼一看,魅力无穷,靠近,肤浅聒噪得让你窒息,美感顿失。有些人像玉兰,即便跟自己,也朵朵分明,不拥不挤,开得从容而宁静,给彼此以空间。桃树那样的人,自我膨胀到没有对方的空间;玉兰那样的人,谦和到将自己压缩让对方随便。
人呀,孤寂时喜欢抱团取暖,欢愉时又容易自我,所以有时喜欢桃树有时又离不开玉兰。需要别人的陪伴,又不愿意完全敞开心扉,适当的距离是相处的前提。太近了一转身就会伤了彼此,太远了没个呼应少了慰藉。桃树过于热情,玉兰恰到好处。
呸呸,思想又抛锚了,又胡思乱想了。
干嘛要对比?那两棵树倘若知晓,是伤心还是嘲笑?
桃树顾自灿烂,玉兰顾自静默,彼此无碍,干你何事?喜欢就多看,厌倦就走开,树们是挽留你看,还是花们祈求你赏?纯粹庸人自扰,幸亏没扰到眼前的树。
树的心花的情,浮躁的我们哪里有资格解读?哪里又解读得明白?
桃树张开所有的手臂捧着花送给你,玉兰高高挺立不惊不扰,美得各具情态。站立树下肆无忌惮地讨论树,宛如当面对人指指点点又无实质帮助,脸红不,心亏不?
你喜欢或不喜欢,它都在那里,努力地顺从着自己的意愿,好好生长。
仅此而已。
就你多事。
人就这毛病,自己该干的都干不好,却有心情有精力看别人笑话,甚至,看树笑话。
(人啊,站在哪里都胡思乱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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