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全国各地的人来上海,都能找到与家乡同名的道路,这让很多初来上海的朋友倍感亲切,各地小吃也是遍及上海街头,山东煎饼更是如鱼得水,几块钱就能吃饱,几乎成为上班族的首选。这让很多人误以为上海的鲁味记忆只有文庙和煎饼,其实自忠路的山东印记更为深刻。
我们之前的文章《上海西门外的自忠路》,就和大家说过自忠路的更名是为了纪念抗战英烈张自忠将军(山东临清人),彼时上海还有很多道路是以外国人命名,为什么选择这一条了?多半是与这条路的渊源有关。老早在自忠路重庆南路有个关山东公所(今自忠路455号),期初只是清顺治年间(1644~1661年)关东、山东籍商人设置的义冢,用于安葬客死沪地又无力运柩归里的乡胞。“溯自山东茔义田之设,肇于国初顺治年内,合关东、山东两帮,集资于上海县城西置田五十余亩,以为葬埋公地。”明清之际的上海,贸易频繁,据明弘治《上海县志》记载,当时上海商人“乘潮汐上下浦,射贵贱贸易疾驶除十里如反复掌,又多能客贩湖襄燕赵齐鲁之区”。与此同时,从各地来上海的商人日益增多,大多来沪的关东(山海关以东,即东北)商人祖籍也是山东,遂与山东商人联合成立同乡会,取名“关山东会所”。旅沪山东和关东商人主要从事大豆贸易。早在殷商时期,大豆已成为重要的粮食作物,被列为“五谷”。江南民间用豆主要依赖北方供给,山东、东北是大豆的主要主产地。清朝,海运豆石限定由江海关之刘河人口。据档案记载, 江海关豆税“ 每年约收银二万八九千两” ,其中“ 刘河所收山东豆石实居三分之二, 历有档案可考” 。到光绪年间, 山东大豆加工业兴盛起来,大豆的输出才逐渐减少, 转而以输出豆油、豆饼为主了。据清人包世臣在《海运南漕议》描述:“自康熙廿四年开海禁,关东豆麦每年至上海者千余万石,而布、茶各南货至山东、直隶、关东者亦由沙船载而北行”。
同治《上海县志》载:“凡运米之船有四:一曰沙船(船商多隶江苏及本邑,惯行北洋);一曰蛋船(船商多由浙宁来上贸易,能行南北洋);一曰卫船(船出直隶之天津及山东界, 贸易南来,只行北洋);一曰三不象 (船出福建,与各船相似而不同,故名,亦能行南北洋)。
中国大货船-沙船
至道光五年(1825),山东登州府方爱仁,济南府孟广钰,沂州府宋鸿志等广记、永春等商号联衔清理,丈量地亩为25亩多,呈文备案,上海县立碑保护。后鸦片战争起,咸丰十年(1860)太平军之役,山东商人多避难航海而归,土地被附近农民所占。山东商人除了与上海的埠际贸易外,因其地近朝鲜半岛,与朝鲜的贸易也很大。然而,1894年甲午战争中国战败,中国对朝鲜的控制权被日本所夺。原来主要经营对朝鲜海上贸易的山东商人又纷纷转向南方,来上海做生意的山东商人数量暴增。1895年为720人,1900年已达1379 人。“既稔知来者之多,与旅居之不易,每思辟地为馆,以生命群之力,而联涣散之情”。乡土意识极重的山东商人迫切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同乡组织。光绪二十九年(1903),广记、元吉等21家山东籍商号要求收回原义冢产权,在驻守上海的商务大臣吕海寰(山东东莱人)、上海知县汪懋琨(山东历城人)的支持下,收回24.525亩地产,另外集资购地6亩余,旧基新址共32亩余。1906年,在此基础上兴建山东会馆,又名齐鲁会馆。
上海“山东会馆”,“武训学校”校长李士钊拍摄,"山东会馆"为前清末代状元、山东大学创始人之一王寿彭所书。大门两侧分别挂着“齐鲁小学”“齐鲁中学”两块牌子。在侧门的右方挂着“上海武训学校”,系董必武所题。齐鲁小学诞生于1925年,武训学校成立于1946年,是李士钊受陶行知所托而建的。旅沪山东商人内部又分成若干帮。1906年会馆创办时,捐款者来自22个地域帮或行业帮,商号多达91家。其中关税帮商号最多,为15家。后来捐款者中又有涛洛帮。光绪三十三至三十四年间,有谦祥益等280余家商号捐款。由这些帮别,可知山东商帮在晚清的上海的地位。其经营的行业则以豆、洋杂货、丝绸等业为主。辛亥革命上海光复后,山东商学各界热心捐款,“一人独捐千元者且有数家”,一时之间集至“数万之谱”,显示了山东商人的实力。
民国黑龙江安达--堆积如山的大豆黄豆,照片来自孔夫子旧书网
会馆成立之初, 只是“笃乡谊,祀神祗,联嘉会”。会馆座南朝北,前后三进,屋有百余间。前厅祀关帝,中厅奉孔子,后厅供天后。三月二十三日天后诞辰、五月十三日关羽诞辰、八月二十七日孔子诞辰。民国初年, 在山东会馆内组织成立了山东同乡会, 其职能与会馆略有差异,具体办理有关社会公益事业。
在1932年一二八淞沪抗战中,无锡旅沪同乡会曾在西门路山东会馆及大陆商场,分设收容所,收容同乡难民。
1919年1月,巴黎和会召开,为争取青岛主权,山东旅京人士率先组织了外交后援会,各地山东人士纷纷声援。5月1日,北京大学生获悉外交失败,4号率先走上街头示威游行,抗议不平等条约。6月,上海工人开始大规模罢工。最终,中国代表没有在和约上签字。
五四期间,进步人士王乐平专等专程从山东至沪,于山东会馆内筹备上海后援活动。11日,千余山东乡胞,冒雨集合山东会馆,召开救国大会,并成立了领导斗争的直接机构----山东协会,《民国日报》报道“场内无余隙,后至者多立于窗板回廊之上”。23日,旅沪山东商帮率先实行限期报送已定日货清单,发起抵制日货运动。30日,山东协会发出《告旅沪同乡书》,称“凡我山东人驻沪滨者,无论如何忙迫,无论有何要务,皆不必顾”,准时参加7月1日的国民大会。
在之后的岁月里,山东会馆曾是营救抗日将士的中转之地,在上世纪40年代初还曾作为抗日联盟的秘密处所。所以在抗战结束后,将西门路、白尔路统一成自忠路也是很自然的啦。
解放后,会馆由中国人民救济总会上海分会接收,房舍先后由新华中学、区教育学院等单位使用,目前为卢湾三中心小学(由嵩山路动迁至此)。
本文部分内容来源:范金民《清代前期上海的航业船商》、廖声丰《清代前期江海关的商品流通与上海经济的发展》、《上海会馆公所史话》、上海通志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