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程正辉的随笔《照片里的故事》

照片里的故事

我人生最早的一张照片，是和堂弟树林一起照的，到现在有整46个年头了。历经数十年岁月变迁，又多次搬家折腾，相片能得以完好的保存下来，实属不易。于我而言，更是弥足珍贵了。

那时，我俩同在村小学上四年级，因高年级同学毕业，学校从镇上请来了照相师傅，为他们照毕业照，我们是第一次见到照相，又有很多人都在照，出于好奇，便也相约去照了一张。之所以要两个人合影，我想一是为了省钱，可以俩人分摊费用；再者，我们俩从小关系最要好，合影也是友谊的体现，还能记住这份难得的感情。那时候农家都很穷，很多小孩夏天上学都是光着脚丫的，照像时我脚上穿的“十字拖”，就是从一个叫柯亨和的同学那儿临时借来的。

照片中小我一岁的堂弟，比我高出很多，也壮实得多。他长得比我高大，显然与遗传是无关的，他父母和我父母个头都差不多，而且我父亲的健壮在村子里是出了名的。他祖父我也是见过的，个头也不高。常言道，肥地出壮苗，人当然也不例外。记得那时，我俩总是相约一起去上学的，谁先吃好了就去对方家里等，因此我便常常碰见堂弟吃“麻油蒸鸡蛋”(鸡蛋羹)的情景。麻油又称“香油”，浓郁的香味在他家门外就能闻到，每每让我羡慕不已。那时家里吃的都是菜籽油，炒菜还不能多放，一大家子人一年到头十几斤油的日子，可想而知的清贫。在寻常人家，麻油可是奢侈品，一年能分到两三斤就不错了，除了有客人来，平时在家里连麻油的香味都闻不到。为了补贴家用，农村也家家都会养鸡，而鸡蛋一般都是舍不得吃的，几分钱一个，却要攒着去卖给食品所，再去供销社换回家里必需的生活日用品，如火柴、煤油、食盐和肥皂等。记得每年只有在生日那天，我才能吃到一个带壳水煮的鸡蛋。

我和堂弟都是家里的长子长孙，但那时我脚下已有一弟一妹，而他下面还只有两个妹妹，农村重男轻女，所以他理所当然地比我显得金贵。而且他父亲是兼挑两头过继给我六祖母当儿子的，六祖母膝下只有我三叔一根独苗，却先天有残疾，是个聋哑人，古代封建说教“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六祖母当年担心找不到儿媳，为传接香火，于是又将同是单传的堂弟的父亲过继为子，这样按家族同辈年龄排序，他父亲便成了我的伯父，三叔便成了四叔了，当然这些我都是长大后听老人讲了才知道的。所以堂弟当时是承载着两家人传宗接代的希望的，更是比掌上明珠还要金贵了。有两家人捧着抬爱，生活上自然是有很多优越了。

堂弟出身革命家庭，一家两个党员，祖父是生产队贫协组长，母亲是大队妇联主任，当年有没有优待我不得而知，反正他的生活环境、成长环境我都是无法攀比的。在那个讲家庭出身的年代，阶级斗争要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我们家因为成份不好从来只能夹着尾巴做人。还有过去基层干部也是有特权的，那时有句顺口溜说得很形象，“得罪队长干重活，得罪会计把账落，得罪保管吃谷壳。”像我家那时的处境，除了任人摆布，就是委屈求全，得罪干部，更是无从谈起了！

诚然随着时代的发展，人事也会不断地变迁，十多年后我和胞弟也相继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员的行列，实现了一家两个党员成为革命家庭的逆转。过去的苦难也已成为历史，历史的悲剧也绝对不会重演。

其实六祖母当年也是杞人忧天，想的太多了，我三叔虽然聋哑，但很聪明，从没上过学，却能写出本塆每个人的名字，他还会做斗笠、筲箕，甚至会自制“闸刀”充当广播线路的开关。我就是从他那儿学会了做这个的。他后来不但娶到了老婆，而且我三婶子还比他小很多，模样儿也不差，娶回家那天，塆子里一个小一辈的大哥开玩笑说:“如果让我跟他换媳妇儿我都乐意！”三婶生了俩男一女三个孩子，堂弟向阳早已成家立业，更有一门泥工好手艺，很会挣钱，不但在老家建起楼房，孩子也快上小学，更不用担心传宗接代了。

照片里的树林堂弟因为从小打下了良好的身体基础，不仅身材高大，而且体格健壮，受益一生，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福份了吧！现在虽已年近花甲，仍然是老当益壮。我们偶尔相逢，总会忆及少年往事，感叹过去的岁月，当然也免不了要为今日的美好生活点赞互道珍惜了！

(2021.09.08.)

程正辉，阳新作协会员。热爱文学，年轻时曾在地市级报刊发表过诗歌、杂文、随笔等，欲重拾旧梦。

《新东西》编辑部

主     编：向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