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城墟那些遥远的事儿 ‖ 十三、钟道士施法
十三、钟道士施法
建隆墟（欧松年绘）
乾隆四年年秋日的一天，黄宗琼与王苏文、李灿文泛舟西江，纵谈都城历史文化。黄宗琼说：“西江源远流长，干流各段在历史上有过不同的名称。西江西宁段，古称牂牁，也称郁水，今称锦水。锦水的得名，是因为锦石山。锦水即锦石山下这段江水。”
李灿文对历史也非常熟悉，他说：“在唐朝张九龄开通梅关驿道前，贺江、西江是中原通往南方的要道。西江是沟通中原和南方的交通大动脉，沿西江向东可通往广州。春秋战国时期岭南地区居住着众多的越人，因为支系繁多，史家统称之为百越。西瓯和骆越是百越众多部族中的两大重要支系。此时在西江流域生活的，就是西瓯部族的分支。而西瓯的中心区域大致是梧州至桂平一带。赢政二十六年，秦始皇统一六国，得知岭南有珠玑、玳瑁、象牙、文犀、翠羽、菌鹤等名贵特产后，于是发动南征。秦嬴政二十九年，秦将屠睢率领50万秦军，分五路向岭南进军。作为百越中最有实力的部族，西瓯当仁不让地扛起抗击秦军的大旗。西瓯首领译吁宋派部族中能说会道的人乘竹排木筏顺西江而下，向两岸的西瓯族人和百越诸族告急，说秦朝50万大军南下占领百越，要杀绝百越人，并动员百越诸族组织力量抗击秦军，同心协力保卫百越人的安全。秦瓯大战的大幕就此拉开！”
李灿文说到这，喝了一口酒，吃了几颗花生米，又接着说下去：“秦瓯双方的力量是悬殊的，当时处于蛮荒之地的岭南，其人口连50万也不够，能战的适龄青年大概也就是5万人左右，因此野史说百越土著军人数仅及秦军十分之一。秦军在装备上更是远远超过以西瓯族人为主的百越部落军队。但是战争的过程却令秦军感到了战前从未想到的艰苦。战前，秦军考虑到了粮草可能会出现问题，也考虑到出生在北方的秦军士兵不适应南方炎热的气候，但秦军到了岭南后才发现，战场环境的恶劣以及百越军队超乎寻常的凶悍顽强，完全出乎意料之外。百越军在首领译吁宋的率领下与秦军展开了惨烈的激战，秦军节节受挫，损兵折将，迟迟不能进入越人的世居领地。在战争中，百越军在首领译吁宋战死后，马上另选新的首领桀骏，并全线退入山地丛林与秦军继续作战，甚至不惜与野兽为伍，不断对秦军部队进行偷袭，切断秦军粮道，迫使秦将屠睢写信给秦始皇，说秦军粮草已经不足。在这种情况下，秦始皇不得不命令征调大量民工开凿灵渠，沟通湘江和漓江水系，确保秦军的粮草运输。”
这时候，象山一位樵夫的樵歌，飘到了西江之上，黄宗琼与王苏文、李灿文侧着耳朵细听，歌词是：
乾隆皇上爱我民，正税之外豁免尽。知县下乡理政事，不在官署批公文。
黄宗琼听了一会说：“樵夫所唱属实呢！”
王苏文接着说：“是呀，前年四月，皇上下旨，废除广东正税以外的各种税收。”
黄宗琼接着说：“前年七月，乾隆皇帝下旨说：'天下亲民之官，莫如州、县，州、县之事，莫切于勤察民生而务教养之实政。夫所谓知州、知县者，欲其周知一州一县之庶政，悉心经理。四境即其一家，精神必须贯注，有事则在署办理，无事则巡历乡村，所至之处，询民疾苦，课民农桑，宣布教化，崇本抑末。善良者，加以奖励。顽梗者，予以戒惩。遇有争角细事，就地剖断，以省差拘守候之苦。烟户牌甲，随便抽查，使不敢玩法容隐。乡愚无知，则面加开导，庶几上下之情通达无阻，而休戚相关。亲爱之情，油然自生，而提撕易入。如此从容岁月，始可以收循良之实效，不愧为民父母之称。乃今之州、县有司，只以簿书为事，平日安坐衙署，除相验人命，因公踏勘外，足迹不至乡间。以故乡民非有事匍匐公庭，目不睹官长之面，耳不闻官长之训。无论穷檐疾苦，未能周知，即四境情形，亦茫然莫晓。胥役约保等朦蔽之弊，因之以起。顾名思义，亲民之谓何？而情谊暌隔如此也！凡州、县所管地方，大率不过百余里，最广者二百里，周遭巡历，为时亦不甚多。即事繁之处，亦未必朝朝听讼，日日比粮，果能精勤勿怠，断不至于经理无暇，遂置闾阎于膜外也。至于农田之事，尤为养民之要务。春耕秋敛之时，各宜下乡，察其勤惰，稽其丰歉。倘有应先事图维，临时酌办者，悉心计议举行。但往来乡村，必须轻骑减从，丝毫不扰里民，方为有益。若失于觉察，以致书吏乡保及跟随人役等，借端生事，扰累百姓，则较之耽逸偷安，端居不出者，其过为更大。朕必加以严谴。着各省督抚遵朕此旨，董率有司实力奉行，务使官民上下情意流通，联为一体，以副朕教养斯民之至意。’”
举人就是举人，黄宗琼竟然可以把前年乾隆皇帝的谕旨全文背诵出来，其记忆力真不是常人可及！把这个王苏文、李灿文惊讶到不得了。
黄宗琼说：“乾隆皇帝真是千古难得的皇帝，始登基，即于元年下旨：减免广东的渔税和码头税，免除举人、贡生、秀才的杂差。二年又下旨：增加孤苦贫寒人的口粮，广东每人每年银子三两六钱！”
听了黄宗琼的话，王苏文、李灿文不停地说：“是，是，是。”
好一会一会，黄宗琼对李灿文说：“继续秦瓯大战的话题吧！”才李灿文才想起这事来，于是接着说：“秦军士兵多为中原人，不适应南方炎热的气候，瘟疫横行，直接影响了秦军的战斗力。以西瓯军为主力的百越军在新首领桀骏的率领下，对秦军发起了反击，秦军大败。根据《淮南子》记载，秦兵'伏尸流血数十万’。有人说，秦军总指挥官屠睢来到西江畔的三罗地域时，路经一个大树林，被埋伏在这里的当地土人乱箭射死。屠睢被箭射死是事实，但说在西江畔的三罗地域被射死，则无从考究。秦瓯大战，秦军阵亡在30万人上下，剩下的20万人全部退到两广的北部边界一带。但是以西瓯族为主导的百越军，伤亡同样十分惨重，以至再没有力量继续发动进攻，双方形成了对峙局面，这一对峙就是三四年时间。秦嬴政三十三年，秦始皇在灵渠粮道全面开通且粮草准备充足之后，征集'诸尝逋亡人、赘婿、贾人’近10万人，加上原先剩下的20万秦军部队，向百越军发动了最后的总攻，这时以西瓯族人为主的百越军，只剩下数千人。秦军几乎未遇到较大的抵抗就占领了整个岭南。随即在岭南设置了南海、桂林、象郡等三郡，对岭南实行统治。在这场波澜壮阔的秦瓯大战中，西江流域的西瓯人与岭南所有百越人一道，浴血奋战，虽败犹荣！”
说着说着，江上的打鱼人惊叫了起来：“好多大的嘉鱼！”黄宗琼和朋友循声望去，只见一艘渔船上，刚才唱歌的阿哥拉起了渔网，把一条一条嘉鱼从网上拿出来，放到船舱里。黄宗琼粗略地数，大约有五六条，每条都在1斤以上。
说起嘉鱼，王苏文忘不了它的鲜美。竟然引经据典，说起嘉鱼来。他说：“唐朝刘恂的《岭表录异》说：嘉鱼'形如鳟。’郝玉麟《广东通志》说：'其头如鼠，鳞中有脂，以豕膏炙之，光明如珠。’南宋周去非的《岭外代答》说：'鱼身、腹多膏，煎食之，甚美。其煎也，徙置鱼于干釜，少焉，膏溶，自然煎熨，不用别油，谓之自裹。’屈大均的《广东新语》则说：孟冬大雾出，嘉鱼就会在端溪高峡间出现。嘉鱼喜欢干净，不会游到浑浊的水流，常常生活在石岩，食苔饮乳以自养。秋天霜寒江清，潮汐不至，才游出巢穴，吐气时吐出雪白的水。生活在肇庆大湘、小湘江峡的嘉鱼，常常在十月游出巢穴，第二年3月再回巢穴，西江洪水未上涨，次年四五月还不回巢。王苏文旁征博引一番后，说建隆坊的长老说过：“西宁县以罗旁下大葵角出产的嘉鱼最美。隆冬月份，初三、十八潮水满涨时，那里的嘉鱼就游出巢穴觅食，渔人下网捕捞，以这个时候收获最多。”
棹船的疍家何某听不明白王苏文说的，只是说：“嘉鱼人称西江鸡项，即没有孵过小鸡的母鸡，我见过最大的嘉鱼有两斤多重呢！”
黄宗琼说：“要说西江河鲜，嘉鱼还在葵鲤之后。” 黄宗琼说完这句，问棹船的疍家何某：“六叔，是不是葵鲤比嘉鱼鲜美呢？”疍家何某点头称是。
黄宗琼说：“葵鲤产自罗旁水口，鱼身圆，像一把葵扇。这里的葵鲤常常在夏秋之间出现，鱼身紫黑，鱼膏金黄，鳞片又薄又软又脆，渔家捞到的，多数有四五斤，斤把重的很少。葵鲤脂膏最多，四五斤重的一条葵鲤，鱼膏就有半斤多。鱼肉嫩、鲜、美，嘉鱼比不上它。” 黄宗琼说完，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王苏文、李灿文当然也吃过葵鲤，知道葵鲤的味道，确实比嘉鱼鲜美，但因为膏多，所以比嘉鱼油腻。
棹船的疍家何某见大家没有再说下去的意思，于是说：“还有比葵鲤更鲜美的呢！”
黄宗琼、王苏文、李灿文听何某这样说，忙问：“什么鱼？”
何某说：“有一种鲤鱼叫蓑衣鲤，产自都城、罗旁西江段，这种鱼的形状像鲤鱼，但鳍、翼、尾都有几寸长，有点像我们下雨披的蓑衣，因此叫蓑衣鲤，比葵鲤美味，但极少捞到。所以一般人不知道。”
说着说着，已过了午时，李灿文邀请黄宗琼、王苏文到文昌宫。他还在里面的书院教书，食住在文昌宫里。黄宗琼、王苏文没有推托，跟着李灿文离船登岸来。不提。
乾隆太平盛世，都城百姓的日子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嘉庆朝。
嘉庆朝的建隆墟已颇具规模，由建隆墟向上，形成了安宁街、上青云、锦香坊。与安宁街、上青云交叉的，是蔡巷（今大钟楼至河堤路）和华帝巷（今大钟楼至烟草公司）。华帝巷是因为附近修建了华帝庙（今烟草公司）而得名。华帝庙祭祀火神华光大帝，华光大帝即炎帝。在这里建庙祭祀火神，源于乾隆年间发生的几次火灾。为了获得火神的庇护，于是十三都绅士和百姓捐资在这里修建了一座华帝庙。华帝庙之上，是吉安坊、民安坊。
建隆墟码头也因为地形限制而被蔡巷口的大码头取代。这个码头可以停泊很多船只，下游可以停至原来的建隆墟码头，上游则可停至埇口。
西江是建隆墟百姓的主要水源，姑娘到西江挑水，是建隆墟的一大风景线。清代郁南诗人何其彬有竹枝词一首写道：
娉婷打扮抹香膏，
云髻梳成插玉搔。
趁晓河清提瓮汲，
施施去向锦江濠。
那天钟道士的女儿挑着水桶到西江挑水。一只从广西贺县来的贺县船正停泊在这里，看见钟道士的女儿长得眼睛大大的，皮肤洁白娇嫩，特别是那对乳房，又大又圆，挑着水桶从路上下来，一晃一晃的，撩人至极。于是有意戏弄她，无论她怎么汲水，满满的一桶，一提起来就全部漏掉。女儿无法，只好挑着空桶回家。
钟道士是太平都连城甲人，近年在都城设馆授徒。人们只知道他姓钟，不知道其名，故称钟道士。钟道士研习茅山法有很深的造诣。茅山法就是茅山术，是一种神秘的道术，一般用纸符施咒之后就能驱鬼、降魔，令人心生敬畏。
钟道士见女儿挑着空桶回来，问清楚什么情况后，知道女儿被贺县船家戏弄了。于是气不打一处来。心想：这船家也太有眼不识泰山了，竟然欺负到老子头上！于是让女儿挑一担竹篮子去刚才的地方挑水，自己跟在后面。
钟道士的女儿挑着一担空篮过街穿巷，人们不觉怎么觉得稀奇，但到西江边挑水就稀奇极了，还以为她是傻的呢！
钟道士一路跟着女儿，出门时已偷偷把两颗小石子藏在袖中。当贺县船和其他船看着他女儿用竹篮打水并挑走时，他已不知不觉地把这两颗小石子投到这条贺县船的船头和船尾舱中。
贺县船家看着钟道士的女儿挑着两竹篮水而去，知道这回遇上高人了，于是赶紧启航离去，以免遭到报复。但无论如何摇桨，船都一动不动，停泊在码头有10天之久，船家知道是自己对钟道士的女儿施法招的祸，于是在其他贺县船家的陪同下，买了一只鸡公、三斤猪肉、四札面条、两支九江双蒸，到钟道士家谢罪，态度极为诚恳。钟道士始终不承认自己施法让贺县船走不了，但还是接受了对方的礼物。
虽然钟道士不承认自己施法，但贺县船主坚信，拿了人家的手软。于是再三对钟道士认错后，离开钟道士的道馆。
贺县船主回到船上，解了缆，一撑，船动了，慢慢离岸了！
困了十天的船主，拿着竹篙不断地击打江水，说：“都怨自己有撩妹的习性，惹恼了高人，让自己困了10天！”然后把船上的一个瓦钵扔到江中，说：“不戒撩妹习性者，有如大江！”
敬告读者
《都城墟那些遥远的事儿》是以明、清、民国县志和1995年《郁南县志》所载事实为基础，通过艺术加工而创作的一部文学作品。作品以展现都城这个千年商业小镇的风土人情和历史画卷为宗旨，宣传都城的历史文化，为都城当前的经济、社会、文化建设尽一点绵薄之力。但限于作者水平，不足之处在所难免，敬请读者谅解、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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