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皇嘉树——橘
前几天,我和几个老同学在巴东雷家坪摘橘子,玩得很开心。近日,每天吃着巴东的橘子,心里却想起了故乡的往事。
老家屋后的山坡上就是一片橘园,有橘树数百株。往年的橘园里,间种土豆红薯,年年松土施肥,橘树长得格外茂密。儿时贪玩,常常一个人偷偷地爬上橘树,闭目闻吸叶片的清香,甚至干脆就懒睡在枝干上,做着逍遥的美梦,有时从梦中掉下来,落在沃土里,一点都不觉得疼,拍拍身上的泥土又继续爬上树。不过,春天我就不敢爬树了,因为春来花开,色白香浓,常有蜜蜂嗡嗡。
夏季多雨,雨水总会把橘树的一枝一叶都洗得干干净净,闪闪发亮。值此好时节,刚刚长出的青青橘子也会努力吸收水分,快快成长。当然,雨水多,还得阳光足,橘子才甜。我家的橘园刚好处在向阳高坡,每次太阳一出来就能照进园子里。几回雨后初晴,水滴一干,立在橘园里放眼望去,橘子的个头仿佛又大了一轮,丰收在望。
因光照条件不一样,橘子成熟有早晚。每逢秋冬时节,橘树上总是黄绿相杂,硕果累累。小时候摘橘子,是一件麻烦事。站在橘树下,欲摘一个皮薄的,又感觉不够黄,黄得好的,个头又太小。有时候为了摘得一个皮薄、色黄、个头又大的橘子,我常常要在橘园里来来回回跑上好几次,但是无论摘下哪一个,总感觉还有更好的,真有点猴子掰包谷的意味。
橘子成熟的季节,我每天上学之前都要早早地来到橘园,摘下几个又黄又大的橘子塞在书包里。除了自己吃,也拿几个去卖,按照个头大小,价钱分为二毛三毛不等。我家的橘子甜,很多人都喜欢吃,经常不够卖。后来,我弟弟也卖橘子,他卖的价格比我高,至少都是五毛钱一个。有一次,他竟然还把橘子卖给表姐,我们听说了这事真是哭笑不得。
寒冬腊月,农村人一般很难吃到新鲜的橘子。街上卖的橘子,总是干瘪瘪的,水分不多,味道不鲜,这大概是储存条件所限。农村人储存橘子大多喜欢用干稻草,但我们家独用枞树叶。冬季打霜过后,橘子全部熟透,这时,我们一家人会拿着剪刀,背着背篓,挑着箩筐,扛着楼梯,走进橘园摘橘子。摘橘子颇有讲究,母亲一般不让小孩儿动手。
摘橘子时,我们负责撑住楼梯,母亲则背着背篓,一个人爬上去摘。每摘一个橘子,只见母亲先要用手托住橘子,接着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剪下橘子蒂,然后轻轻放进背篓里。摘回来的橘子,不能随意放置,否则几天就烂了。如何储存呢?我见母亲每次都是先在箩筐里铺上一层厚厚的新鲜枞树叶,然后将橘子置于其上,接着再铺一层枞树叶,继而又摆一层橘子,再盖一层叶子,如此反复,层层铺垫,层层新鲜。有了这样的储存妙法,即使是在天寒地冻、平地尺雪的时候,我们一家人也能围着火炉吃鲜橘。
橘树四季常青,枝繁叶茂,种植在房前屋后,可以悦人眼目。而橘子成熟,既可以自己吃,也能拿去卖,经济价值不容忽视。所以,橘树乃有用之树。古人说“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看来橘树的生长习性与人的精神相通。屈原作《九章》,有《橘颂》一篇,从橘之根、叶、果等多个角度赞颂了橘树的美好形象,并称橘树乃是一种生于南国而独立不迁的“后皇嘉树”,因此,橘树不仅有用,而且有德。
又到了摘橘子的时节,只可惜老家的橘树多年无人照料,恐怕早已枯死大半了吧?